第一章 戎崎的收藏品末日(上)(1 / 2)

仰望半月之空 桥本纺 25961 字 2019-0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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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就是冬天啊!

迎面吹来的风很大很刺骨,抬起头,一望无际的天空很晴朗。睡衣外面套了衬衫,又套了夹克衫和大衣,上半身肿胀的就象一个不倒翁,但下半身只穿了睡裤。刚才脚尖还因为寒冷疼痛着呢,现在却渐渐开始感觉不到那种疼痛了。已经冻到骨子里去了,觉得腰这里很重。应该说是很痛吧!

这样下去,肯定会冻死。

“冻死在医院的屋顶上啊!”我自言自语。

取出上衣口袋里的手表,确认一下时间。

下午3点。

为了将要进行的手术,需要一定的体力,所以里香最近每天都会在医院里慢走锻炼体力。屋顶是她运动路程的中途折返点,根据这几天的统计,她大概3点过一点会到这里。

最早的一次是3天前,3点01分。

最晚的一次是昨天,3点15分。

我想得提早一点,准备3点前到屋顶做一下准备,但可能是我太急了吧,我到屋顶的时候才2点半,于是站在

屋顶吹了足足30分钟的寒风。

寒冷……

难堪……

痛苦……

我已经到了极限。

但总不能就这样回去,我是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到这儿来的。

“里香,快点来吧!”

我吸了吸鼻子。

我开始觉得,她不来也许更好。

见到里香,让我觉得很害怕。

光想就吓得身子缩成一团。

但不管怎么样,这一个星期来,里香的反应有点太无情了。我的收藏被发现后,我马上冲到了里香的病房。不管要我做什么,即使让我跪下来求她都行,我只希望她能原谅我。

我轻轻地敲了敲门。

“谁?”

里香的声音。

“是我。”

沉默。

“里、里香,我能进来吗?”

沉默。

“听我解释呀。”

沉默。

此时,我心中萌生了希望。她不说话就表示允许我进去解释吧。如果愿意听我解释,就是说她还是有一点想原谅我的吧。肯定是有那么一点想原谅我的。

对!

我决定了。

满脑子全是这样一厢情愿的想法,我把手搭在了门把上。我本应该注意到的,门稍稍开着,而且门比平常重。但我还是就这样踏进了里香的房间。

“里香,对不……”

我停住了。

咚——

随着一声响声——

事后我才知道,里香在稍稍打开的门上面放着一本日语大辞典——25厘米长,18厘米宽,7厘米厚。我一开门,辞典就掉下来了,辞典的一角正好砸在我头上。

我看到了星星。

绝望的同时——

“啊!啊!啊!”

我抱着头在地上乱滚。里香则一点也不体恤我,把我推出了门外。我在门外足足蹲了5分钟。大概在这5分钟内,我被超过20个人院患者和护士笑过了。

第二次挑战是在翌日。

这次要注意门上面了。

但好象上面什么也没放。

这样应该没问题了。

手放在门把上,打开了门,走进了里香的病房。

“里香,对不……”

我又停住了。

磅!

随着一声响声——

真是非常古典的手法啊。门的下方绑了一根绳子,门开的时候,绳子就被拉直了。我被绊了一下,直直地摔了下去。

脸撞到了地板上。

撞到了鼻子。

先是脑袋很痛,然后觉得鼻子热乎乎的,从捂着鼻子的手指间滴下了什么温热的东西——

是鼻血。

“啊,我流鼻血了。”

我很老实地说。

因为这说不定是个机会。

即使是里香,我流血了,她应该会看不过去的吧。可能会觉得自己做得有点过火,会跑到我身边来吧。可能还会对我说些温柔的话吧。

鼻血也许会和我的收藏抵消吧。

对于怀着邪恶的希望的我,里香似乎相当鄙视。她仍旧轻描淡写地把痛得乱叫,在地上滚来滚去,看到鲜红的血很慌张的我推出了门外,不容我辩解。

安慰的话呢?

没有!

道歉呢?

当然也没有。

“别再来了,笨蛋!”

我被她唾弃了!

我一边忍受着疼痛和绝望的煎熬,一边看着天花板发呆,知道鼻血己止住。

天花板上的花纹好象渗了下来一样。

我打消了再去里香房间的念头。这样下去身体肯定受不了。如果不足够小心的话,下次倒下来的可能会是点滴架。不,点滴架倒还好,也许更可怕的东西会飞过来。毕竟医院里到处都是凶器。

所以,我只能换成伏击的作战方式了。

“好……冷……”

真不愧是里香,这么顽固。

这一个星期来,有没好好说过话。也没好好见过面。

我这个人格外的不拘小节,有些小事两、二天就忘得干干净净,但是里香的性格却完全相反。

女孩子大概都是这样的吧——

我正想着的时候,门“吱”地一声被打开了。我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铁制的门被缓缓打开,透过门的缝隙我看到了一双细瘦的手。

是里香。

我屏住呼吸,在脑子里理顺我想说的话。

“里香,对不起。”

叫出来的同时,我跪了下来。

“全都是我不好。”

我的头在有些脏的水泥地上来回的蹭着,不管怎样先不停地道歉,一直到里香原谅我为止。

什么,很难堪?

不管了。

什么,不像男人?

顾不上了。

这些东西全都被我抛到了冬天湛蓝的天空去了。

只要里香肯原谅我,我什么都肯做。

“呼——”

里香的吐气声。

里香就在那里。我闭上眼睛,我不能让这个机会逃走。

我跪着,大声叫着。

“里香,对不起!”

太好了,和我计划的一样。

然后,我就尽可能的讲了很多道歉的话。

对不起里香,那是山西擅自拿来的,那家伙真是个笨蛋无药可救了。但我没办法,谁叫我是他朋友呢。他都拜托我了,我拒绝不了。朋友对我来说很重要,我也很讨厌这样的。可是真的没办法,我知道这是借口,我真是笨蛋,我道歉,里香原谅我吧!求你了,我什么都愿意做,从今天开始我每天到图书馆借你喜欢看的书,我送你一套彼得兔图画本作为礼物吧。都是我不好,原谅我里香一

我一直这样喊到喉咙痛,才惶恐的抬起头。

里香不见了。

哪儿都没有她的影子。

我站起来,走到门前,门关得死死的。似乎里香看到我就马上转身离开了。

而我一直都是对着门在道歉。

“呜——”

真难堪,我真想哭。

难堪也好,我只想和里香说话,想看到里香笑,想看到里香飘逸的长发。里香任性的时候,想顺顺从从地说“好”“好”。我并不是喜欢被虐,只是不管什么都行,能做和里香有关的事就好。

我喜欢里香。

把世界上所有的东西加起来,都没有里香重要。

我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震惊让我无法站起来。这样一直被里香讨厌怎么办?我受到很大的打击。如果真这样的话,我的人生就结束了。没有希望了,怎么办啊——

我终于站起来了,那已经是30分钟以后了,我全身已经冷透了。

还是想别的办法吧。

总之要让她原谅我。

我吸了吸鼻子,把手放在了门把上。想转,但是转不动。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不是真的吧,我用力地转,但是仍旧转不动。然后用力地拉,纹丝不动。踢!踢得脚好痛。敲打!手麻了。

看来是被锁上了。

“不会吧——”

冷风嗖嗖地吹着。

太阳开始下山了,屋顶上所有东西都沉人影子中了。再过一个小时,天就全黑了。东方的天空褪去了最后一丝阳光,白色的弦月挂在淡蓝色的天空上,闪着淡淡的光。我抬起头,眼前浮现的是今天早上7点的新闻。年轻的天气预报员提醒过,今天是今年最冷的一天,出门要穿好毛衣,大衣哦。走好!

“冻死”这个字眼出现在我脑中。

怎么会这样!

走好,去天国?

不会吧?

2

“发烧了吧?”

我躺在床上,听到了亚希子的声音。

不用她说我也知道自己发烧了。全身很烫,如果把水壶放在我额头上,1分钟水就开了。全身的关节很痛。喉咙更痛。鼻涕也流个不停。

我吸了吸鼻子,说:

“几度?”

“38度7。”

“不会吧!”

“应该是感冒。先让医生看一下吧。是肝炎的话就麻烦了。”

我就是因为肝炎住院的。

肝炎的症状和感冒相似,所以不能草率地断定是感冒。如果是我的肝炎恶化了,就必须要采取相应的措施了。比如每天打2个小时的点滴,三天一次的检查,谢绝访问。出院时间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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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希子一边甩着温度计,一边问我:

“裕一,你为什么会在屋顶上?是新的自杀方法?还是想冻死在屋顶上追究我们管理失误的责任?”

“不、不是的。”

“那样下去,你真的会死的。”

确实如此。

我被“救”出来是在晚上的11点,我被关在屋顶整整8个小时。寒风吹着,屋顶上的温度不断下降,就像是身处于冷库里一样。

我靠着水塔坐着,身体像乌龟一样蜷缩着,抵御寒冷。

我已经有被冻死的觉悟了。

我会死在这种地方吗?我死了里香会觉得过意不去吗?会为我哭吗?

我脑袋里一直在想这些事。

我能得救,多亏了警卫江户川先生到屋顶上巡逻。头发已经秃得差不多的江户川先生——四十二岁,已婚,有2个孩子——发现我的时候,

“呀——!”

像女人一样发出了悲鸣。

他大概以为看到幽灵了。

我本来想马上站起来的,但因为身体被冻的时间太长了,行动有些迟缓,再加上两只手抬不起来,只能贴着身体两边。

我的举动确实有些像幽灵。

“呀——!”

江户川先生依旧像女人一样尖叫着,冲下了楼梯。

我现在仍清楚地记得,那时候江户川先生的秃头像日光灯一样在黑暗中发光。但是,我也只记得这些了。

等我恢复意识,人已经躺在床上了。

不是江户川先生的秃头,而是真正的日光灯在天花板上发着光。

“被关在上面了。”

我很坦白地说。

亚希子紧锁着眉头。

“被关?被谁?不会是里香吧。”

“嗯。”

“为什么?”

“那个……被发现了。”

“被发现了?什么被发现了?”

我躺着,指了指床——确切地说东西在床下面。

亚希子很疑惑地看着我手指的地方。

沉思。

看了看床底下。

然后再沉思。

笑声突然爆发,大约维持了7秒。

“被发现了!肯定要生气的。绝对会生气!哈哈——所以被关在屋顶上了?哈哈哈哈——笑得我肚子痛。”

抱着肚子,亚希子尽情地笑着。她笑得毫无保留,我知道她肯定是觉得很好笑。但是笑好像还不够,她还拼命地敲我的床。

我被她深深刺伤,叫道:

“不用笑得那么夸张吧。”

“可是可是……”

“我差点就死了。”

“死吧!”

亚希子一边咯咯地笑,一边叫着。

“干脆死了吧。”

“你是护士,说什么呢。”

可恶!

我感到很羞辱,眼泪就快涌出来了。

被里香无视,我真的很难过。看到的一切就像幻影,吃饭也不香,电视也很无聊,知道了什么叫做灰色的人生。被女孩讨厌竟然会变成这样,真是羞耻,如果这是别人的事,我也许也会像亚希子那样捧腹大笑。但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真的是非常非常痛苦。想到以后里香也许不会再和我说话了,我就有一股想哭的冲动。

“呜呜……”

“你哭了,裕一?”

“才没哭呢。”

我抽了抽鼻子。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想到你这么介意。”

“够了,别管我!”

“没想到你竟然被她发现了。她那个年纪的小女孩多少有点洁癖的,而且里香一直在医院里生活,就更严重了,她肯定要生气的。你也真是的,一直藏着这个。”

全是你的错,亚希子想要确定什么似的一遍一遍地重复着。

这些我都知道,所以不用再强调了。问题在于怎样才能让里香原谅我。

这时我突然想到。

亚希子也是女生。

和里香一样同为女生,而且是一位成年女性,应该对这种事情很清楚。她可能会给我一些有用的建议。虽然我还是有点介意她刚才那么笑我,但是我现在能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就决不松开。如果亚希子能教我什么让里香原谅我的方法,我可能会跪下来求她。

我提心吊胆地问道。

“亚希子,我该怎么办?”

“怎么办?”

“里香一直很生气,怎么也不肯原谅我。你说我该怎么做她才会原谅我。”

“不可能。”

她说得很干脆。

我眼前一片漆黑。

“不会吧……”

“女孩子都是很残酷的。我有个朋友,她男朋友不守约,就是戒烟什么的,马上就和她男朋友分手,去和别的男人结婚了。”

“不是吧!”

“真的!别人看来可能是小事,但对本人来说却很重要。有一首老歌就是这么唱的。”

亚希子突然开始唱歌了。

“想要紧紧抱住你

可是你却不在我身边

不要为了那种事

离开我

IMISSYOU”

格外清澈的声音,在狭窄的病房里回荡。

也在我心里回荡。

“呜呜……”

鼻涕呼呼地流着。

是鼻涕!

“裕一,是男人就不要哭。要不这样,我再介绍个可爱的女孩给你。这世上又不是只有里香一个。”

“呜呜……”

对我来说,这世界上只有一个里香。

其他的女孩我不要。

看到我流鼻涕不止,亚希子无奈地摇摇头。

“看来你得了重病。”

“重病吗?”

突然听到了另一个声音。

抬起头,看到病房门口,站着一个陌生男子。感觉像大学生,但是仔细一看,似乎年纪要更大些,大概30岁出头一点。头发乱糟糟的,胡子也没刮干净,衣服也净是褶子。

感觉是个很邋遢的男人。

“不是说感冒吗?”

亚希子慌慌张张地说:

“啊,夏目医生。重病是开玩笑的……”

夏目医生?

谁?

亚希子注意到了我的神情,就向我说明:

“你不认识啊,这是外科的夏目医生。大概是你人院的时候,请了长假。是今天开始上班的吗?”

“昨天。”

夏目医生生硬地回答道。

很深沉的声音。

“嗯,昨天开始上班的,今天我值班,所以来看看你的病。”

“啊?”

在我发呆的时候,夏目医生已经来到了我的身旁,很小心翼翼地拿出了我的手,为我把脉。

“身体如何?喉咙痛吗?”

“痛。”

“听说你被关在屋顶上了。”

“啊?”

“在屋顶上悠闲地数星星吗?”

夏目医生笑着说。

虽然满脸胡茬,但是却给人一种很温和的感觉。可能是我住院久的关系,能分出医生的好坏。好医生能马上和患者打成一片,更准确地说,就是对人不抱有戒心。

夏目医生的眼睛就象个幼小的孩子。

充满好奇心的眼睛。

“嗯,差不多。”

我用较为缓和的语气说道。

这种事和第一次见面的人难以启齿。

站在夏目先生背后的亚希子拼命地忍着,双手捂着肚子,不让自己笑出来。

可恶,真是倒霉!

3

医院的屋顶上,晾着的无数床单和毛巾飞舞着。

就像是在跳舞。

我看着这样的景色,发着呆,晒着太阳。天空很蓝很清澈,万里无云,风温和地吹着,就像春天一样暖和。在太阳底下坐着,全身都暖和起来了,开始有些犯困。整整睡了3天,感冒差不多好了,就是觉得人懒懒的。

说起来,多田先生也很喜欢这样坐在屋顶上。

就像一只老乌龟。

多田先生住过的病房里住进了一位新患者。好象是一个腿骨折的大学生。令人羡慕的是,不,一点都不令人羡慕,每天都有一个女朋友模样的人来看他。在屋顶上朝他的病房看去,门开着,可以看到里面。充满阳光的房间里,两个人很快乐地说着话。男的笑了,女的也笑了。我真想拍拍他的肩膀,说:

一切都过去了……

我想走进他们的房间,告诉他们曾经有一个叫多田的色老头在这个房间里住了十几年。想告诉他们,这个叫多田的色老头收集了几千册的色情书刊,在他临死之前,把这些书都给了我。

多田先生确实曾经活着。

曾经在这个世界上存在。

存在了80年。

当然,我不可能跟他们说这些。

“啊?”

他们可能会惊讶地看着我。

“那又怎样?”

或许会这么说。

多田先生呀,你真的很过分。都是因为你,我被里香厌恶了。

死了都要给别人添麻烦,最差劲了。

天国里的多田先生肯定会“哈哈哈哈——”地大笑。

是他的话,肯定会捧腹大笑。

在我发着呆的时候,“你在干嘛呢?”从头顶传来了一个声音。

我迷迷糊糊地抬头看去,一个年轻男子站在那里。穿着白色的外套,应该是医生吧。以前没见过,是从大学派遣过来的新医生吗?

那是我人院的时候知道的,像若叶医院这种地方小医院,都是从属于某个地方的大学研究生院的。其实就是像便利连锁店一样。所以有时候会从本部,也就是从那个研究生院派遣年轻的医生过来。一方面地方医院就靠这个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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证医生的数量,另一方面年轻的医生也可以在这里积累经验。对双方都有好处。

我学着多田先生的样子笑着。

“在晒太阳。”

年轻医生轻轻地“哼”了一声。

“趁天气还没转凉快回房间吧。你感冒还没好呢。”

“啊?”

为什么他会知道我感冒的事?

这家若叶医院虽然是家小医院,但不管怎么说,患者也有100多人,患者的病症不可能所有医生都知道,一般只有主治医生知道。更何况是刚刚从大学研究生院派来的医生,更加不可能知道我的病症。而且我是最近得的感冒,真的很奇怪。

医生注意到了我的疑惑,笑了笑说:

“你还没反应过来!”

“啊?”

“我呀!”

“夏目医生!!”

“嗯!”

眼前的美男子微笑着。

“我是不是很帅啊?”

难以置信!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满脸胡茬,头发乱糟糟的,看上去就象个邋遢的大叔。

而眼前的这位,明显是一个温和的良好青年。头发修剪得很时尚,稍稍有些长的头发给人一种清爽的感觉。脸部轮廓清晰,漂亮的双眼皮,长长的睫毛,颜色很淡的眼珠,虽然他嘴角上扬微笑的样子让人觉得很不爽,但不管怎么说还是一个美男子。

真火大!

是男人看到他这样的美男子都会火大。可恶,都会这么想。

确实是,可恶!

“我去爬山了。”

夏目医生说。

不对,叫夏目就可以了。

我在心中换了对他的称呼。

没有必要在他的名字后面加“医生”两个字。

“是我学生时代就开始的兴趣爱好。整整两个月,把自己关在山里的小屋,一个人生活。你说,过不过份,我刚下山就叫我来值班。我在山里待了整整两个月,没洗澡,胡子也没刮,连头发都没好好修剪过,把来看急诊的小孩都吓哭了。”

夏目“哈哈哈”地笑了。

“值好班,马上就去洗了个澡,然后去了理发店。有种从猿人又变回人类的感觉。喂,戎崎,我说的你听懂了?干嘛露出这么恐怖的表情看着我?”

“没什么。”

似乎有什么令他高兴的事,他一直笑眯眯的。然后他在我身旁坐了下来。他似乎抽过烟,因为飘来香烟的味道。我看了看坐在我旁边的夏目,果然超过30岁了。已经到了结了婚,有一两个小孩都不奇怪的年龄了。但是,他给我的感觉却非常年轻。或许说是不老吧。

学校里有时候也会有这样的老师。率真的性格,比起教师,感觉更像是兄长,很会说话,很受女学生欢迎。

但是我却很难和这种类型的老师融洽相处。

所以我肯定很难跟夏目相处融洽。

嗯,肯定是这样的。

不会错的。

“你是不是和里香吵架了?”

他突然问道。

“你怎么知道?”

“里香跟我抱怨。她真的很生气,眼睛里燃烧着怒火。感觉好吓人。还怒吼着,‘男生都是笨蛋!’她生气起来真的很恐怖。”

“真的很恐怖!”

我使劲的点头。

一想到里香愤怒的眼睛,我就觉得背脊发凉。

“那可是里香啊!”

但是,我听到夏目的话,莫名地开始火冒三丈。仔细一想,夏目竟然直呼里香的名字。被别的男人,而且还是这样的美男子直呼名字,想想就火大!

“你认识里香吗?”

“当然认识啊,我是她的主治医生啊。”

“主治医生?那你是心脏科的?”

被我这么问,夏目似乎很惊讶。

“里香的病,她告诉你了啊。”

“嗯。”

夏目轻轻叹了口气。

“真难得啊,里香会提到自己的病。”

“是吗?”

“我认识她很久了,从在静冈的医院开始,5年了吧,不,6年了。她至今从来没有和别人提过自己的病。”

“啊?”

“可能她就是这样的性格吧。至今也没有什么朋友,所以她是很避忌这个吧。”

夏目似乎很高兴。

“对里香来说,你是一个很重要的存在,是一个可以跟他聊聊自己的病的人。以后也要好好和她相处哦。”

他笑得很开心。

我对他改观了。

也许,他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差劲。

“能有你这么个朋友,也不错。”

朋友?他刚才特意强调了“朋友”两个字。

是我的错觉吗?

“朋友真的很重要,无话不说。和恋人不同,恋人和朋友有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没办法的。说什么男女之间不可能有真正的友情,那是哄小孩的。你和里香不就是朋友吗,对吧!”

我越听越火大。

难以逾越的鸿沟?

不是恋人?

我和里香才不是什么普通的朋友呢!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我和里香的关系绝不是那么简单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不是简单的朋友关系!

等我回过神,发现自己正瞪着夏目。

他也看着瞪着他的我,厚脸皮地笑着。

“以后也要好好相处哦,作为朋友!”

我前面还对他改观了呢,现在又改回来了。

我还是讨厌他。

非常讨厌!

4

这世界上有数不尽的事。非常非常多。我活了17年,从没有一件一件的数过,也知道数也数不清所以放弃了。

但是!

但是在这些事情中,规模宏大地在眼前发生的事就不一样了。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正因为有限度,有些事情是怎么也无法认可的。

“吃吗?”

“吃的、吃的。”

“不要急呀。”

“没关系的。”

“不要急啦。”

我现在非常火大。火大到想要把面前的椅子踢倒。刚才已经气得两次抬起了脚,但都在快爆发的时候忍住了。

我的病房里现在有4个人。

第一个不用说,是我。

躺在床上,控制着各种情绪。

第二个是司。

站在床边,暧昧地笑着。

第三个是住在隔壁病房的大学生。

坐在我一直想踢倒的椅子上,翘着他绑着石膏的脚。

真想把他踢翻在地上。.

第四个是这家伙的女朋友。

站在大学生身边,手里拿着叉子,叉子上叉着蛋糕,在喂这家伙吃。

“别吃得太快哦。”

“快让我吃呀!”

“很好吃的,要细细品味!”

大学生咬了一口蛋糕,啊——,好吃!用近乎撒娇的声音叫到。

那女的满足地笑了,但却是对着我和司的。

“谢谢你们。但是叫我们来没关系吧。”

虽然我很急躁,但我还是笑了笑。

“当然没关系,对吧,司!”

然后狠狠地瞪了司一眼。

司眨了眨眼,点点头。

“嗯。”

就像木偶一样点点头。

而大学生很爽朗地说道:

“这蛋糕烤的真好吃,真的是你做的?明明是男生,竟然去烤蛋糕,你还真怪啊。喂,弓子,快让我吃呀!”

“啊——”

“啊——”

杀!我在心里嘀咕着。又狠狠地瞪了造成这样悲惨局面的司一眼。

做点心是司的兴趣,所以他每次来看我都会带些自己做的蛋糕、饼干什么的。我很喜欢甜点,所以很欢迎司来探病。有时也有失败的作品,但总的来说,司做点心的手艺还是不错的。

但是!

司带着慰问品来看我的时候,我正和夏目在屋顶上说话。所以,病房是空的。站在空病房,拎着蛋糕的司正不知所措的时候,隔壁的情侣正好从门前走过。司就和他们搭上话了,司很喜欢和别人攀谈。可以说,对别人从来不抱戒心。在等公车的时候,就和一个不认识的老婆婆聊上了,老婆婆还给了他10个“伊势名产七越馒头”。

见我我一直不回来,他就和他们聊起天来。

“吃蛋糕吗?”

然后,燃烧着怒火的我——当然是对夏目——回到了病房,就看到那对情侣在我房间亲热地吃蛋糕。

有句话说,爱是盲目的,真是太对了。

我和司虽然就在旁边。但他们俩却旁若无人地**。

“好吃吗?”

“嗯,好吃。”

“还要么?”

“还要还要!”

“只要蛋糕?”

“在小孩面前,不好吧!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