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 2)

凉宫春日物语 谷川流 16046 字 2019-09-28

长门默不作声转过身去,我也跟着她走。

「喂。」

我对穿着水手服的娇小女孩侧脸提出建议:

「比赛当天能不能让老天下雨?下一场让球赛因为天候不佳而取消的大雨。」

「不是不能。」

长门一边走着,一边淡淡地说:

「只是我不建议这么做。」

「为什么?」

「局部的环境资料篡改,很可能会造成行星生态系统的后遗症。」

「后遗症?多久以后?」

「几百年到一万年之间。」

好久远的未来啊。

「那还是不做为妙。」

「嗯。」

长门将头点了五公厘左右的弧度,然后踩着她一丝不苟的步伐继续往前走。

我回头一看,只见春日穿着制服站在投手板上,开始投球。

两天后。星期天。刚好上午八点整。

我们在市立体育场集合。紧邻着田径场的棒球场有两座。这是一场为期两个星期的比赛,一场比赛采五局制。到傍晚为止要选出前四名,准决赛和决赛则将于下星期日举行。只有我们这支队伍穿着学校运动服,其他的参赛者几乎都穿着正规的棒球制服。其实与主题无关,但是我仍然要提一下,这是我第一次看到长门穿上制服以外的衣服。

事后我听说,这个草地棒球大赛具有相当久远的历史(第九届),好像是相当正式的锦标赛。既然如此,真希望主办单位在春日去报名时就拒绝她。

顺便说一下,我打了电话给谷口和国木田,两人二话不说就痛快允诺。谷口的目标在朝比奈和长门,而国木田则说「听起来挺好玩的」,就决定参加了。真庆幸他们都是单纯的家伙。

朝比奈带来助阵的人是二年级一个姓鹤屋的学姐,她留了一头和以前的春日差不多长的长发,是个精力充沛的女生,一看到我就说:

「你就是阿虚?我常听实玖瑠提起你。嗯——唔——」

不知道为什么,这番话让朝比奈显得非常慌张。她到底是怎么说我的啊?

这时候,我所带来的第四名选手正跟春日正面对垒。

「阿虚,你过来一下。」

春日以她强大无比的臂力,将我带到大会本部的帐篷旁边去。

「你在想什么?看她那个样子,你竟然想让她打棒球?」

什么叫那个样子?太失礼了吧?虽然是「那个样子」,毕竟是我老妹耶。

「她还自我介绍,现在今小学五年级,今年十岁。真是老实得不像你的手足。不对,重点不在这里,如果是参加少棒倒还好,我们参加的可是一般年龄层的比赛耶!」

我可不是不经思考就糊里糊涂把妹妹带来的。这是我深谋远虑得出的结论。我是这样想的——事实上,难得的星期假日一大早就要起床运动并非我的本意。事情会发展到今天这样,实在是不可抗拒的因素使然。既然如此,至少让这段我一点兴趣都没有的时间能够尽快结束,就是我理所当然的心理机制了,重点是只要能三两下就输球让大家回家就好了。就算没有把老妹拉进来,以这样的组织成员而言,一定第一场比赛就会吃败仗的。因为率领这支队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凉宫春日。要是一不小心打赢了对方,将会引发一连串的麻烦。我必须要投入一些能够确实让队伍败北的因素才行。只要把一个完全外行的小学女生带进来,铁定稳输的。能赢才怪。

这些心思当然不能对春日说,可是我至少有一般水准的脑袋。

「哼,算了。」

春日不屑地哼着鼻子,把脸转向一边。

「就算是一场让分赛好了。赢太多也不好意思。」

看来她无论如何是一定要赢了。不知道她想怎么个赢法?

「对了,打击顺序和守备位置也都还没有决定,你有什么打算?」

「我已经想过了。」

春日脸上露出堪称得意的表情,从校服口袋里拿出纸来。今天才知道有什么样的成员,真不知道她又是以什么标准来决定人选的。

「我这样决定,大家应该不会有意见吧?」

纸上画着八条线。一共两张。在我看来像是做了一半的抓大头,是我的错觉吗?

「你鬼扯什么?这当然就是抓大头呀。分为打击顺序和守备位置两种。另外,由我负责投球,还有担任第一棒打击。」

「……你想到的只是决定这些顺序的方法吗?」

「你那是什么表情?有什么不满的吗?我是采用民主方式啊!古希腊可是用抓大头的方式来选政治家的耶!」

别把古希腊的政治制度,和现代日本的草地棒球打击顺序混为一谈。而且你只是按照你个人的喜好来决定的,不是吗?这哪里民主了?

算了。看来这样反而能够更早一点吃败仗。根据刚刚听到的规则,只要两队之间的得分相差十分就提早结束比赛。我现在应该可以去打包准备回家了。因为我们这一战的对手,是到去年为止连续三年防御率冠军的优胜队伍。

上上原海盗。这是附近某所大学的棒球社团。从某方面来说,是一个属于硬派作风的社团。他们非常认真,所有成员都是为了赢球而来。从他们赛前的简单练习就可以窥见一二。他们精力充沛地发出震天作响的叫声,连投球回本垒的互动或双杀的模式都让人赞叹不已。这是一支正规的队伍。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他们是非常出色的选手。我心想,我们会不会来错地方了?那一瞬间我几乎想环视一遍四周,确认这里是不是棒球大赛的举办场地——市立运动场。

虽然觉得输也不是什么坏事,可是我现在却渐渐地想逃离这场惨剧了。我们的队伍实在蹩脚到让我想跟对方赔不是。

我正想拟定一套敌前逃亡的策略,这时春日让大家排成一列。

「我要传授大家作战的方法。大家要照我的吩咐行事。」

她的语气像极了球队的教练。

「听好,首先无论如何都要上垒。一旦上垒,在投手投第三球之前就要盗垒。如果是好球,打击者就要挥棒,坏球就别管它。很简单吧?按照我的预估,我们一局至少也要拿下三分。」

按春日那样的脑袋来计算大概是这样,可是这种自信是根据什么而来的啊?当然是没有任何根据。将没有根据的自信具体呈现,就是这个家伙的写照。可是,一般人不是把这种家伙称为「笨蛋」吗?而这家伙还不是普通级的笨蛋。她是君临笨蛋世界的食物链顶端的笨蛋女王。

在此报告一下由抓大头之神所决定的「SOS团队」第一号成员吧。

第一棒、投手:凉宫春日

第二棒、右外野手:朝比奈实玖瑠

第三棒、中坚手:长门有希

第四棒、二垒手:我

第五棒、左外野手:老妹

第六棒、捕手:古泉一树

第七棒、一垒手:国木田

第八棒、三垒手:鹤屋学姐

第九棒、游击手:谷口

以上就是我们队伍的阵容。没有候补选手,也没有经理,更没有啦啦队。

列队相互敬礼之后,春日立刻走上打击区。完全忘了有所谓头盔的存在的我们,跟营运委员会借来了二手的白色头盔。要说真正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那大概只有春日带来的九人份的黄色扩音器了。

春日用手指头将帽沿往上一托,拿起从棒球社那边掠夺而来的金属棒,露出无畏的笑容。

主审发出PlayBall的信号,对阵队伍的投手摆出准备投球前的绕臂动作。第一球。

锵!

响起一记悦耳的金属声,白球远远地飞了出去。球越过快速后退的中坚手的头顶,一个弹跳后直接撞击在围墙上。当球送回内野时,春日已经跑上二垒了。

我并不特别感到惊讶。这种事对春日而言并没什么了不起的。朝比奈和古泉看起来也有同感,至于长门,我想她大概没有所谓惊讶这种感情。但是,除了我们四个人之外的成员都露出惊愕的表情,定定地望着不断高举两手、摆出胜利姿势的春日。对方选手更是惊骇不已。

「投手一点都没什么了不起,跟着我的脚步!」

春日气势汹汹地大叫。可是,她这种做法完全是反效果。因为这么一来,对方选手对女生手下留情的心情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第二棒的朝比奈戴上宽大的头盔,战战兢兢地站上打击区。

「请、请多指教——啊!」

话还没说完,一个进垒角度略高的直球就送过来了。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要是你们胆敢三振朝比奈的话,后果可是要自行负责的,一阵乱斗恐怕在所难免。

朝比奈仿佛化身为地藏菩萨,眼睁睁看着接下来投过来的两球飞过。当她听到主审宣告出局时,仿佛松了一口气似的回到长板凳上来。

「喂!你为什么不挥棒——啊?!」

就别管春日嚷嚷什么了。朝比奈平安无事比什么都重要。

「……」

第三棒是长门。她将金属球棒的前端拖在地上,默默地走向打击区。

「……」

她没理会所有投过来的球,很快地就被三振,又默默地走回来,然后将头盔和球棒交给下一个打击者——我。

「……」

她默默地坐到长板凳上,又变回本来的那个装饰妹妹。

春日的怒骂声真是吵死人了。唉,对朝比奈和长门有所期待是你的错。

「阿虚!你一定要挥棒!你可是四棒的强棒耶!」

我实在很希望,你别对于靠抓大头决定的第四棒有任何期待。

我仿效长门,默默地站上打击区。

第一球我没挥棒,是个好球。真是吓死人了,速度好快。球划破空气,发出咻咻咻的声音。我不知道球速有几公里,不过我想眨眼即逝就是形容这种速度吧。事实上,当我感觉投手投出球的那一刹那,球就已经进入捕手的手套里了。春日就是将这种球打出长距离安打的吗?

第二球。我姑且试着挥了棒。金属棒在半空中挥了个空,连一点球皮都没削到,球棒好像也不想擦到球。

第三球。哇!球转弯了。这就是所谓的曲球吗?如果我不理它,就会变成外角坏球,但是我挥了棒,于是就结束了。连续三个三振出局。双方转换攻防。

「笨蛋!」

当对方的守备选手回休息区的那段期间,春日在左中外野一边甩着手一边怒吼着。

颜面尽失啊。

说得明确一点,我们的守备漏洞比热带大草原地带的蚁窝还要多。

尤其外野更是离谱。负责守右外野的朝比奈和守左外野的老妹,接不到球是完全正常的,从比赛前的守备练习就可以看出端倪了。所以,当球飞向右外野时,就由负责守二垒的我来接,飞向左外野时,负责守游击区的谷口就得卖命狂奔,跑到球落地的地方去捡。朝比奈一看到球朝自己飞过来,就将手套挡在头顶上蹲了下来,就别指望她有什么守备了。至于老妹,虽然喜滋滋地跑着去追球,但是球往往落在距离她三公尺处,所以也发挥不了什么作用。

中坚手长门接球堪称完美,但是她只对飞到自己守备范围的球有反应,而且动作慢得不能再慢,如果球从她身边穿过,就铁定是二垒打了。

干脆就快快输球回家吧!这样也好。

「放马过来!喝!」

只有春日一个人兴致勃勃地进入守备区。负责接球的捕手古泉身上所配戴的护胸、护腿和棒球手套,当然也都是借来的。

对手的第一棒打者向主审行了一个礼,走进打击区。

春日以上肩式投法投出第一球。

好球。

角度、速度、控球都无可挑剔的大好球。球完全进入正中央的好球带,是一个让打击者的球棒动都没动一下、充满魄力的真正好球。

当然,包括我在内的SOS团的成员都不觉得惊讶。要是这家伙突然被指定参加日本足球代表队,我想我们都不会大惊小怪吧?春日这个人不管会做什么,都不是不可思议的事。

可是对于对方的第一棒打击者来说,可就没这么简单了,连续两球他都茫茫然地没挥棒,第三棒才终于有了动作,却惨遭三振出局。那似乎是颗在进好球带时起了微妙扭曲的变化球,就跟春日的个性一样,让人不敢恭维。

第二棒打者听从未击出安打就退场的第一棒打者的建议,摆出短打的姿势。但是连续两球都打出界外,第三球又挥棒落安,结果照样被三振。

眼见情况如此变化,我也开始感到不安了。双方总不会以这种调调拖到最后一局吧?不过,不愧是负责扫垒的打击者,第三棒打者直接击中了春日使尽全身力气投出来的直球。总是直接投进好球带的球,久了总该打得中吧?

球飞越过呆立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的长门远远的头顶上方,消失于场外。

春日带着仿佛被伊阿宋(注:希腊之神)背叛的美狄亚公主(注:科尔喀斯国王之女,以巫术著称,曾帮助伊阿宋取得金羊毛)般的眼神,看着在内野跑了一圈的对方第三棒打者。

总之,我们因此落后了一分。

第四棒打击者接着打出了二垒安打;第五棒因为国木田的一个失误,造成对方分别站上一垒、三垒;第六棒则击了一个落在右外野的边线安打,送上了第二分;第七棒打出去的三垒方向的飞球,被鹤屋学姐轻快地捡了起来,以飞箭般的速度回传,将打击者给OUT。这一局终于结束了。

第一局结束,对方2比0。没想到我们竟然是如此地骁勇善战。虽然如此善战只会让我伤脑筋。就赶快让他们攻下十分,大家早早打包回家吧!

第二局,我们这边从第五棒到第七棒的老妹、古泉、国木田都很顺利地被KO了,还来不及喘口气,就又轮到二局下半的守备。

对方似乎看穿了我们SOS团的弱点在外野。很明显地,他们的打击者都只锁定以高挥棒来打击。第一次我跟谷口都拼命往外野飞奔,试着去接球,但是成功率只有10%左右,而且累得我们死去活来。唉,为了拯救朝比奈的困境,这样的奔波实在不算什么。因为吓得不知所措的朝比奈,在这种情况下还是一样可爱。

就这样,这一局我们被拿下了五分,7比0再三分就够了。下一局应该就可以结束赛事了吧?

第三局上半。我方攻击。

将一头长发绑在后面的鹤屋学姐一直击出界外球。她看起来是个运动神经很好的人,不过最后还是打了一个捕手后方的高飞球,她一边用球棒敲打着头盔,一边说:

「真是难耶!光要打到球就不容易了。」

春日见状皱起眉头,好像在思索着什么事情,不过这家伙想的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嗯,看来果然还是需要那个……」

春日噘着嘴,慢慢地走向主审说道:

「暂停!」

然后一把抓住手里拿着扩音器、中规中矩坐着朝比奈的脖子。

「啊!」

春日拖着娇小的运动衣身影,消失在板凳后方。她和朝比奈一起拿着一个大型的运动包,不消多时,我就知道那里面装了什么东西了。

「等等……凉宫同学!不要……」

因为除了断断续续听到朝比奈可爱的尖叫声,同时也听到春日那粗暴的声音随着风势传了过来。

「喀!赶快脱掉!换上衣服!」

又是这个模式吗?

结果,再度出场的朝比奈被迫穿着再适合这个场合不过的衣服。那是一件以鲜艳的蓝和白为主的双色无袖上衣,再配上迷你百褶裙,两只手上还拿着黄色的彩球。

好个完美无瑕的啦啦队员。这套衣服是打哪儿弄来的啊?真是个谜。

「真是好看啊。」

国木田发表着悠哉的感想。

「实玖瑠,我可以帮你拍几张照吗?」

鹤屋学姐一边格格地笑着,一边拿出数位相机。

顺便告诉各位,春日也穿着同样的衣服。其实她自己穿就好了嘛……我并没有这样想。老实说因为啦啦队服穿在朝比奈身上实在太可爱了。虽然她穿什么都一样可爱。

「绑马尾会不会比较好一点?」

春日一边抚摸着朝比奈的头发,一边企图将头发整个挽到后脑勺。发现我投注过去的视线之后,她把嘴巴嘟得像鸭子一样尖,放弃弄头发了。

「哪,好好加油吧!」

「啊?要要要怎么做?」

「就这么做。」

春日绕到朝比奈的背后,抓起她纤弱而白皙的手臂,开始上下摆动。真是不可思议的舞蹈啊。春日在朝比奈耳边大声地喊着「叫啊!叫出来」之类的命令。

「啊——各位,请挥出安打!求求你们加油!」

朝比奈被迫以做作的声音叫喊着。至少谷口看起来是受到了激励,他不断奋力挥着球棒,等着上场打球。但是我觉得他再怎么使劲,也打不到对方投手的球。

果然,谷口三两下就垂头丧气地回到板凳区来。

「哎呀!真是难打呀。」

就这样,打击顺序轮了一回,春日再度站上打击区。

就穿着那一身的啦啦队服。

以前春日和朝比奈以兔女郎的装扮站在一起时也挺刺激大家眼睛的,而现在她们的这种打扮同样难分轩轾。

现在对方选手都不知道该看哪里才好。朝比奈在各方面都是无懈可击,而春日除了性格之外,也几乎挑不出任何毛病——不管是长相或者身材。

春日没有放过对方投手突然失控所投出的失误好球。又是一个穿越中间地带的二垒安打。在对方的传球一阵混乱之际,她攻上了三垒。被春日滑上垒的三垒手的视线方向相当可疑。

接下来的打击者,是具有超越春日魅力的啦啦队美少女。朝比奈战战兢兢地拿着球棒。在几个男生(包括我在内)的注视下,她显得极度羞愧,脸上微微泛着红晕。真赞。

对方投手已经只能投出软绵绵的球路了。但是,朝比奈依然没有挥棒。对方明明都刻意投来最好打的抛物线球了。

「嘿!」

她挥棒时是闭着眼睛的,所以本来应该可以打到的球,大概连边都碰不到吧?

就这样,朝比奈又被逼到两好球的境地。这时候,春日在三垒上开始舞动着两手。她在搞什么?

「好像是在打暗号。」

古泉不疾不徐地解说道。

「我们有沟通过什么暗号吗?」

「没有。不过按照这个情况看来,我大致可以想像凉宫同学可能会选择暗号攻势。我想她大概想采取抢分战术吧?」

「两出局之后抢分的暗号吗?她的指挥能力可真比那些永垂不朽的教练还要高明呢。」

「据我推测,她可能认为朝比奈打出安打的可能性几近于零,所以来个出其不意的抢分战术,或许会造成对方内野手的失误,或者如果朝比奈想办法打到球的话,应该还有搞头吧?」

「只不过完全被识破了。」<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