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弘升的脸色变了,目露森冷之色,想了很久,摇了摇头,叹息道,“实际上谁发动兵变不重要,重要的是齐王一定会被卷进这场兵变,而齐王一旦成了这场兵变的大旗,那么就算这场兵变以失败而告终,我们山东人也会受到连累,损失惨重,所以若想逆转局势,唯有在最短时间内摧毁齐王。如此简单的事,为何他竟推演不出?”
崔钰黛眉轻皱,小声说道,“大人,某有一种感觉,近期齐鲁局势或许会发生剧烈变化。”
崔弘升微微颔首,“他既然拒绝了我们,当然要反其道而行之,主动帮助齐王控制齐鲁,而齐鲁局势一旦剧变,必然影响到河北,影响到永济渠。”崔弘升的眼里再度露出森冷之色,“他这是威胁我们,逼迫我们不得不顺应大河两岸形势的变化,让河北叛军渡河南下与其联手作战。”
“大人,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是想利用齐王雄霸齐鲁,还是想帮助齐王发展起来以便给自己留一条退路?”崔钰疑惑地问道,“难道,在他的推演,齐王最终还是会赢得皇统?”
“他们是互相利用。”崔弘升冷笑道,“他们对未来的推演,是建立在二次东征的失败上,而二次东征之所以失败,则是因为东都爆发了兵变,但到目前为止,我们是否有证据证明,东都某些人会发动兵变?有能力发动兵变者,实力、威望、智慧缺一不可,如此人物,在东都也不过寥寥数人,而齐王无疑高居榜首,假如李风云以其联盟大军倾力相助,再加上西京方面的关陇人积极响应,则东都腹背受敌,必然陷落。”
“大人坚持自己的推断?”崔钰情绪很复杂,从她的立场来说,她更相信李风云的推断,因为东征失败是个鲜活的例,当初谁能想到东征会失败?这次也是一样,假如李风云预测正确,崔弘升判断失误,那么崔氏不但错失了一次千载难逢的发展机会,还极有可能卷进风暴再度受创,并把前期来之不易的政治成果全部葬送。
“你能给某相反的证据吗?”崔弘升质问,“在某看来,要么齐王兵变,要么东都平安无事,而齐王若兵变,他在其必然起到了关键作用。他为何要谋反?他谋反的目的是什么?谁敢说,他对今年局势的预测,就不是给我们设下的陷阱?”
崔钰垂首不语。李百药和崔四目相顾,情绪同样复杂,假如李风云再一次预测准确,那么崔弘升的决策将让河北人错失获利良机。
“明公,此事重大,我们是否应该谨慎一些?”李百药小心翼翼地说道,“明公在河北戡乱的时间最多只有两个月,两个月后,明公是与圣主一起北上东征,还是继续留在河北戡乱不得而知,但依明公在平壤一战的突出战绩,此次东征圣主肯定要重要明公,所以……”
李百药后面的话没有说了,其意思很直白,你走之后,河北豪门世家暂时没有“带头大哥”了,虽不至于各自为战,但各打小算盘是肯定的,那时候形势就很微妙了,一旦大河南北的义军队伍都被卷进这场风暴,则山东人的利益必然受损,山东豪门世家的权势和地位必然会受到猛烈冲击,后果不堪设想。
李百药是代表赵郡李氏说话,崔弘升不得不重视,虽然现有证据证明不了李风云出自赵郡李氏,但两者之间存在某种秘密联系的蛛丝马迹却越来越多,为此崔弘升不得不兼顾到赵郡李氏的利益,在重大决策上不能固执己见独断专行。
崔弘升沉思良久,望向了崔钰。
崔钰心领神会,“大人,儿想南下彭城,去兰陵萧氏走一走。”
崔弘升不置可否。
“有关兵变的事,他肯定有证据,如果能拿到证据……”崔钰犹豫了一下,问道,“大人是否会改变决策?”
崔弘升点了点头,“某在河北的时间只有两个月,这一点毋庸置疑,所以如果你拿到了证据,某会告诫河北人,未来几个月明哲保身,冷眼旁观,不论东都那边如何天翻地覆,都不予理会,都不要参与。事实很简单,如果齐王发动兵变,尚有成功的可能,但如果是其他人发动兵变,成功的希望微乎其微,相反,内战倒是一定会爆发。而内战短时间内不会结束,圣主若想结束内战,就必须依靠我们山东人,就必须向我们山东人做出更大让步,如此形势则对我们有利。”
“如果他的条件还是三路夹击齐郡呢?”崔钰问道。
崔弘升摇头叹息,“春天到了,大河要解冻了,最佳战机已经错过了,若他坚持攻打齐郡,必然会引来东莱水师,可以预见,那肯定是一场苦战,河北人恐怕难以全师而退。”
崔钰笑了起来,“若是如此,大人岂不轻而易举完成河北戡乱?”
崔弘升沉默不语,面无表情,心里蓦然涌出一个不详之念,如果河北义军重创于齐郡,李风云在蒙山也就难以立足了,他必然要放弃蒙山渡河北上,而李风云的北上必然会在河北乃至太行山两麓掀起惊涛骇浪。这对河北来说,是福还是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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