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厨子就我一个人。这不是咸水城,平常没多少客人。”到了二楼,是一条打扫得很干净的走道,褐色的木板被洗刷得发白,两边各三间客房,房门上挂着小木牌,上面写着编号。“我要干的事情多着呢,清扫灰尘、收拾碗筷、检查门窗烛火,还要负责马厩和炉子。当然,还包括领你们进房间。”
老板带着他们到左边第二间房,门上挂着的牌子写着“弱柳”两字,于坚扫了眼对面的门牌,上书“细竹”,看来这老板倒是个风雅之士。风雅之士掏出钥匙串,摸索了半天才打开房门,一股有些潮湿的味道扑面而来。房间不大,摆设简单,一张双人床,床头挂着一幅风景画,床对面墙上有一个小得有点过头的壁炉,壁炉边上一堆垒着的木炭。一个衣柜摆在房门的对面,一张贴着窗子放的方桌上有一盆粉红色的梅花,桌边两把木椅,靠门的墙边还有一溜脏兮兮的沙发。
“现在有两间房有客人了,算上你们,本店有三间房住了人,这不是常见的事,特别是对于雪季来说。房间都这样,有些潮湿,不过你们吃饭的时候可以把壁炉燃了,再开着窗子透一透。有问题么?”
“没问题。门口还有一辆马车,也是刚刚到店的,是来做生意的吧?”于坚问。
老板眯着眼看着他,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会。“听着,我不会问你从哪来,来这里干什么,同样我也不会问别人。所以,我无法回答你的问题。”
于坚笑了笑,不再说什么,和黛岚进了房间。“我们收拾下,赶路很累,要早点睡。待会就下来。”
“饭菜马上就好,可要快一点,不然冷得没法吃了。我不会再通知你们。”老板说着就转身走了,腰畔的钥匙串叮当乱响。
于坚卸下包裹,打开远离壁炉的半扇窗子,一边往壁炉里添炭生火,木炭也有些潮湿,好不容易才燃起来。他们下来的时候,菜已经摆上了桌子,那老板没有搭理他们,依然坐在柜台里,低着头好像在修指甲。
桌上的菜式很简单,一份莴笋炒山药、一份淋了蒜泥酱的煎茄子、一份清炒扁豆丝、一份烤猪排、一碗清炖鸽子汤。于坚没有叫酒,虽然他没有什么胃口,但现在他必须吃得饱饱的然后好好地睡一觉。明天及之后会发生什么事,他不去想,但要养好精神。
他没有忘掉多年来服侍龙君的习惯,摸出一根验毒金针在所有的菜里试了试。经历过咸水城的遭遇,他不得不小心点。说是金针,其实只是为了符合王室称呼的需要,本身并不是金制的,而是一种混合了多种金属和矿物,甚至包括了一些珍贵而罕见的药剂,通过极其复杂的程序,由炼金术师制成。测完无虞,于坚还不放心,先各吃了一些,觉得安全了,两人才开始用餐。
席间沉默,龙黛岚吃得很少,吃了点鸽子汤泡饭,就上楼去了。于坚一个人吃着不是滋味,但还是强迫自己吃掉了整份烤猪排和煎茄子。等他也上到二楼,窗子给关上了,房间已经有了暖意,黛岚侧卧在床上,也不知睡着了没有。他有些忐忑不安,从大包裹里拿出一床厚毛毯子,扔在沙发上。自言自语般地说着:“好好休息,你需要充足的睡眠。我睡这里。”
黛岚也没有说话,似乎已经睡着。他全面检查了下门窗,然后脱掉外套,钻进毛毯里,再把外套搭在毯子上,龙痕放在身边,背对着床,打算睡觉。
能远离原野和道路上那呼啸过耳的风声,避免鞭子般的北风抽打在身上,他不由感到这实在是一件幸福的事。雪季严酷,而他的人生就如雪季。他生来就是一个农家的孩子,无父无母,有幸进了王宫,但并不属于那里,最终他还是得回到属于他的地方,回到这些严寒和困苦中。这或许就是神赐的考验。安宁之道难以抵达,但这正是它的意义所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睡意渐渐爬进了脑袋里,双眼变得沉重起来。睡吧,睡吧,好好睡一觉。意识朦胧中他听到自己这么说。
喀拉。似乎哪儿响了一下。只是风拍打窗户发出的声音而已。那些不牢靠的木窗子有插锁,被风弄响了罢了。接着,风推动着木窗子摩擦着窗台,发出了轻微的吱呀声。风灌了进来,他的皮肤起了一阵颤栗,然后从睡梦中苏醒。有风声,空气里流动着风。
那是气。某种力量发出来的气场。他的手摸到了龙痕。
锋利的空气刺了过来,有如针尖。他抬手。“叮!”
某样东西击打在剑鞘上。他从毯子下利箭般窜出。
三股风。三种气。三个人。龙痕离鞘,剑鞘脱手而出,朝最近的那个人直冲过去。他挥手抖了一个剑花,又是“叮叮”几声,剑身被击打发出清脆的声音。
三个影子。一个血红色的影子静静站在壁炉边上,一个灰色的影子绕着他旋转,还有一个影子他看不到。但他感觉得到,那个影子躲藏在血红色影子的身后。龙痕的剑鞘落在红色影子的脚边。
血红色的影子整个人都罩在一股朦胧之中,像是不真实的水中倒影,一柄寒光于其手中闪现。他看得很清楚,那是一柄血红色的利刃,微微弯曲的刃尖上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像是深绿色,又像是乌黑色。
血刃。他脑中蹦出了这个词。于是再无丝毫的犹豫,立刻撒手而出。一把碎如米粒的石丸带着他的气,朝影子们扑过去。<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