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遵命。”

见过史可法以后，侯方域并没有闲着，他开始四处寻找亲朋好友，四处筹钱，为营救被捕的好友而努力。费了好大的劲，用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他才筹集了一千两白银，这一千两白银，最多只能营救出一个人。侯方域决定。把和自己关系最好的好友陈贞慧赎出来，其他的人，侯方域实在是无能为力了。侯方域来到京口，找到了在此监军的杨文骢，让杨文骢利用自己是马士英妻弟的关系，入南京用这千两白银打点朝中高官。经过杨文骢的努力，陈贞慧终于出狱了。

遍体鳞伤的陈贞慧，被抬到了京口杨文骢的住处。侯方域看到陈贞慧这个样子，心疼的泪如雨下。他哽咽着说：“马士英，阮大铖这帮阉党余孽，真不是人，下了这么狠毒的手。定生兄，你吃苦了。”

“唉！朝宗弟，我吃这点皮肉之苦不算什么，和那些死在狱中的东林党、复社的同仁们比起来，我陈贞慧实在是太幸运了。不管怎么说，我陈贞慧总算活着出来了。朝宗弟，你在家境还未好转的情况下，出千两白银营救于我，实在让我感激不尽。我的这条命是你给的，救命之恩我陈贞慧终生不忘。”

“好了，定生兄，你伤势这么重，就别再说话了，在这儿好好养伤，等伤好以后让杨将军送你回家。”

“陈公子，别说话了，好好休息吧！由我杨文骢在，谁也不敢再找你的事了。你在我这儿，我一定会照顾好你的。”杨文骢说。

“杨将军，定生兄就交给你了，我还要去扬州，与史大人、高总兵共议出师河南、抗击清军南下之事。”侯方域说。

清顺治二年（公元一□□五年）正月。在这个正月里，凛冽的寒风刮个不停，纷纷扬扬的大雪下个没完没了，长城内外、大江南北，到处都是银装素裹的世界。道路上人迹罕至，天空中飞鸟全无，不管走到哪里，看到的都是一片死气沉沉、没有生机的景象。在这冰天雪地的时候，刚刚过完年的大明兴平伯高杰、大才子侯方域率队伍离开了扬州城，顶风冒雪北征河南。一路之上，凛冽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割着他们□□在外的皮肤，大雪一层又一层地往他们身上落，把他们变成了一个又一个雪人。

经过一路的长途跋涉，侯方域终于回到了自己久别的家乡――归德府。高杰率领自己的亲兵卫队，和侯方域一起前往归德府衙。此时，刚刚从战火中走出来的归德府，一片萧条，大街上行人稀少，死气沉沉，厚厚的积雪无人打扫，铺满了城里的大街小巷。往日的繁华和热闹，早已经荡然无存。街道两旁的建筑，一幢幢破旧不堪，似乎还在诉说着昨日战争的惨烈。

“侯公子，咱们一路顶风冒雪，长途跋涉，今日终于到了河南归德府了。这一次，本将军要一显身手，建功立业，光复我大明的北方河山。本将军骁勇善战，再加上侯公子足智多谋，咱俩一文一武相互配合，必能干出一番事业来。”高杰说。

“中原沦陷于流寇之手已有数年，如今流寇虽败，但清军又至，中原大地仍然是难得太平。中原百姓翘首期盼王师，个个望眼欲穿。咱们回到中原故土，绝不能让中原百姓失望呀！”侯方域说。

“那是自然。等本将军与河南总兵许定国取得联系后，就挥师杀过黄河，与清军决一死战，收复故都北京，光复大明江山。”

“高总兵，你自己先去府衙吧！这儿离我家很近了，我回家看看。”

“行、行，侯公子，代我向令尊问好。你去吧！本将军在府衙等你。”

“高总兵，告辞。”

侯方域快马加鞭，直奔自己家而去，想到就要见到数年未见的父亲，侯方域的心里既高兴又激动。侯方域心里说：“家父数年未见，不知他老人家的身板是否硬朗？白发是不是又多了一些？这些年我没有在他老人家身边尽孝，心中实在有愧呀！”想着这些，侯方域来到了自己家门口。侯方域一看，自己的家大门紧锁、冷冷清清，一个人也看不见。此时，有一个行人从侯方域身边经过，侯方域下马，向这个人打听父亲的去向。

“哎呀，侯公子，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行人见是侯方域，真是又惊又喜。

“刚刚回来。老兄，请问我父亲去了什么地方？你可知道？”侯方域又问了一遍。

“侯公子，你还不知道吧！前几日，在南京的弘光小朝廷，派人来到了归德城，要抓捕侯老尚书，说老尚书是东林乱党，弄得老尚书不得不弃家而逃，至于跑到了哪里，我也不清楚。”

“又是马士英、阮大铖搞的鬼，这两个奸臣、小人，真是唯恐天下不乱。老兄，多谢了。”

侯方域谢过这个行人以后，骑上马直奔府衙而去。

满清八旗军，铺天盖地地冲向了明军的部队，他们的呐喊声，惊天动地，他们的速度，快如旋风。面对着疾驰而来的八旗军，明军的火炮、弓箭、鸟铳等武器，毫不客气地射向了清军，顿时，清军被打得人仰马翻，尸横遍地。明军大将吴启忠大喊一声：“弟兄们，给我冲，与满鞑子血战到底。”明军也呐喊着，随吴启忠冲向了清军。明、清两军在冰天雪地中，短兵相接，呐喊声、惨叫声、兵刃的撞击声，不绝于耳。一具具尸体倒在雪地中，一片片鲜血染红了白雪，在这酷寒的天气里，热血很快凝固，变成了一块块血冰。清军越战越勇，明军伤亡越来越大，并开始往后溃退。吴启忠见败局已定，只好命令部队，撤过黄河。就这样，明军踏着冰封的黄河，撤到了黄河南岸。吴启忠过河后，率残部退往睢州（今河南睢县）。

吴启忠的人马到达睢州城下以后，睢州城门大开，河南总兵许定国、河南参政兼大梁道兵备袁枢等人出城迎接。吴启忠下了马，羞愧地说：“败军之将，真是无颜见江东父老，怎敢劳诸位迎接？”

“吴将军此言差矣！你主动出击清军，虽败犹荣。以往我大明与清军作战，几乎全是依靠坚城固守，敢于清军野战者，为数不多。将军有此胆识，已令袁某人敬佩万分了。”袁枢说。

“吴将军，满洲八旗骁勇善战，败在他们手下，不算丢人。胜败乃兵家常事，咱们事后总结经验教训，再与清军一决雌雄。吴将军，请进城吧！我与袁大人已为将军备下酒宴，为将军接风洗尘。”许定国说。

“接什么风，洗什么尘，仗打成了这个样子，这个酒我是没脸喝了。想当年，袁尚书出师辽东，打得那□□哈赤寸步难行，何时吃过今日的败仗？自从袁尚书走后，我大明就真的无人了，任凭流寇猖獗，鞑子横行。袁尚书如在天有灵，看到今日的局面，恐怕在九泉之下也难瞑目。”吴启忠说到这，已经是泪如雨下。

袁枢见吴启忠提到自己的父亲，心里也是悲痛不已，是呀，如果父亲还在世的话，局面何至如此。袁枢想到这，就说：“吴将军，既然你没心思喝酒，我也不勉强，这样吧！你先进城休息一下，明日咱们再议破敌之策。”

许定国回到自己的住处以后，坐在椅子上长吁短叹，忧心忡忡。许定国的两个儿子许尔吉、许尔安走了进来，问父亲为何如此。许定国说：“我的儿呀！为父在为咱们一家人的前途担忧呀！现在，黄河以北已经全部沦陷于清军的铁蹄之下，黄河以南又能支撑多久？看现在的形势，将来一统天下的，肯定是满清。”

“父亲为何这么说？”许尔吉问。

“如今是大明弘光朝廷、李自成、张献忠、满清四分天下，弘光朝廷昏庸腐朽，李自成、张献忠又胸无大志，他们都成不了大事。满清的顺治皇帝虽然年幼，但摄政王多尔衮雄才大略，庄太后更是一位不让须眉的英明之主，因此，为父我敢断定，将来一统天下者，非清莫属。”

“听父亲的意思，是不是想归顺大清？”许尔安问。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咱们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呀！我大明君昏臣奸，绝不会长久，咱许家绝不能为大明殉葬。为父决定，今夜派使者渡过黄河，面见大清的豫亲王多铎，商讨归顺之事。”

“父亲大人英明。”两个儿子齐声说道。

当天夜里，许定国派使者出城，渡河北上面见大清的豫亲王多铎。使者见到多铎后，向多铎口述了许定国要降清的事。多铎大喜，他让使者先下去休息，接着，他把诸将召集到帅帐之中议事。

“诸位，刚才弘光伪朝廷的河南总兵许定国，派使者面见本王，说要归顺大清，与我八旗军里应外合，夺去河南之地。这是好事呀！本王心里很高兴，今夜本王召集诸位来，想听听诸位的想法。”多铎说。

“王爷，许定国归顺我大清，这自然是好事，我军渡河南下，他做内应，则中原一举可定，不过，末将担心，这会不会是明军的圈套？万一许定国诈降，诱我军渡河，我军可就被动了。”大将张存仁说。

“张将军言之有理，咱们必须防着明军这一手。张将军，你能不能想一个稳妥的办法？”

“王爷，末将听说，许定国有两个儿子正在睢州城，王爷可让许定国把这两个儿子送到我军大营，这么一来，咱们就不怕他许定国诈降了。”

“好主意，好主意，传使者进帐。”

许定国的使者走进了帅帐，见过多铎。多铎说：“许总兵归顺我大清，这是好事，本王打心眼里高兴，不过，本王担心，其中有诈，不敢相信你们总兵。”

“王爷，我家总兵早已看透了形势，他认为，当今能一统天下者，非大清莫属，他是真心归顺大清的，绝不会有诈。”使者急忙解释。

“你们光靠嘴说，本王是无法相信的，许总兵真要有诚意的话，就把他的两个儿子送过河来，只有这样，本王才能信他。你回去告诉许总兵，他若真心归顺，立即送他的两个儿子过河，否则，我们只能在战场上一比高低了。”

“好、好。我这就回去，转告我家总兵。”

夜虽然很深了，但许定国和他的两个儿子都未入睡，而是坐在屋内，默默地等待着使者的消息。使者回来了，向许定国父子转达了多铎的话。许定国看了两个儿子一眼，苦笑了一下，说：“咱们空口白牙，也难怪人家豫亲王不相信咱们。孩子，委屈你们一下，你们过河去清军大营吧！”

“为父亲分忧，是孩儿们的本份。爹，我们何时动身？”许尔吉说。

“今夜你俩就去清军大营，免得夜长梦多。你们快走，把守城门的都是为父的部下，他们会放行的。”

“好，我们这就动身。”

天亮以后，袁枢召集众将来府内议事，但许定国迟迟未到。众人正等着许定国的时候，守门人进来禀报，说有人往院门□□了一封书信。袁枢立即命守门人把书信呈上来。守门人把书信呈给袁枢，袁枢打开一看，信上写着：“河南总兵许定国，昨夜派使者过河与清军接触，之后又送两个儿子前往清军大营，看样子，许定国要降清。”袁枢看完信后，大吃一惊，脸上的汗也流了出来。袁枢心里说：“如果此信内容属实，睢州城就完了。”众人忙问袁枢信上写的什么，袁枢就把信上的内容告诉了大家。

“什么，竟有此事？好呀，这个狗娘养的许定国，竟敢卖主求荣，看我怎么收拾他。袁大人，我立即率本部人马，擒拿这个老贼。”吴启忠气愤地说。

“吴将军，不可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这个许定国，手握重兵，咱们不是他的对手。这样吧！吴将军，你速去归德府，向兴平伯高杰求援，让他带人马赶到这儿。另外，我告诉诸位，在高总兵的人马到来之前，今日之事要严格保密。”袁枢说。

“袁大人，末将这就去归德。”

吴启忠骑上快马，立即离开了睢州城，直奔归德府。到了归德府衙后，吴启忠让守门的士兵通报，说自己奉大明河南参政兼大梁兵备袁大人之命，要面见兴平伯。守门士兵让他稍等，自己跑进去通报。过了一会，守门的士兵跑了出来，把吴启忠领到了高杰的住处。吴启忠走进屋内，见高杰端坐在太师椅上，就大声说道：“末将吴启忠，见过高大人。”

“吴将军，你和袁大人，许总兵不是驻守在睢州防御清兵的吗？不知你跑到归德有何贵干？”高杰说。

“高大人，大明河南总兵许定国要降清。”

“什么，许总兵要降清？”听了吴启忠的话，高杰吓了一跳，像被电击似的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吴将军，不可胡说。”

“高大人，末将没有胡说，昨夜许总兵就派使者与清军秘密接触，并把自己的两个儿子送往清军大营。末将本想拿下他，问个清楚，但末将势单力薄，力不从心，所以没有轻举妄动。请高大人速速发兵，到睢州擒拿许定国。”

“来人，来人呀！”高杰冲着门外大声喊道。很快，一个士兵走了进来。高杰又说：“快请侯朝宗侯公子，来这儿议事。”这个士兵说了一声“是”，就走了出去。高杰又坐了下来，并让吴启忠也坐下，吴启忠谢过高杰后，就坐在了高杰附近。高杰让下人上茶，二人一边喝茶一边等着侯方域。没过多大会，侯方域走了进来。高杰和吴启忠都站了起来，高杰先向侯方域介绍了吴启忠，又向吴启忠介绍了侯方域。

“末将吴启忠，久闻侯公子文采盖世，今日相见实在是三生有幸。”吴启忠说。

“哪里哪里，吴将军过奖了。”侯方域笑了一下，说。

“二位请坐。”高杰说。

三人落座后，高杰又说：“侯公子，据吴将军禀报，河南总兵许定国与清军眉来眼去，有降清的意思。你看，我要不要发兵睢州，擒拿许定国？”

“高大人，不可如此。现在，许定国只是暗中与清军来往，并没有公开降清，如果高大人发兵睢州，与许总兵兵戎相见，只能加快他降清的步伐。另外，不管是你高大人的兵，还是他许定国的兵，都是我大明的兵，你们自相残杀，只能让亲者痛仇者快。”

“侯公子有何良策？说来听听。”

“我认为，我们应该诱捕许定国。高大人，你召许定国来归德议事，只要他许定国一来，就立即将他抓捕。”

“如果许定国不来，我们该如何？”

“他不来，你就以巡视河防的名义去睢州。到那时，他许定国肯定会出城迎接，只要他一出城，你就将他拿下，然后收编他的部队，统一黄河以南的指挥权，不给清军南下造成可乘之机。”

“侯公子果然高明，好，我立即派人把召许定国来归德。”

高杰派人召许定国来归德议事，心虚的许定国自然不敢来，他以身体不适为由婉言拒绝。高杰见许定国不来，只好采用第二套方案。这天早上，高杰、侯方域、吴启忠等人率大队人马，以巡视河防的名义前往睢州。此时，下了多日的大雪虽已停下，但风更大了，凛冽的寒风呼啸着、怒吼着，把高杰的人马吹得东倒西歪。骑在马上的侯方域，被大风刮得睁不开眼，皮肤像刀割一样的痛。侯方域提高嗓门大声问自己身边的吴启忠：“吴将军，听口音你是苏州人吧？”

“对、对、对，我是苏州枫桥巷的。”吴启忠大声回答。

“你是不是有个妹妹叫吴香？”

“怎么，你认识我妹妹？”听侯方域这么一说，吴启忠大吃一惊。

“对，我俩是在南京的秦淮河畔认识的，我们俩拉夸的时候，她提起过你。”

“南京？秦淮河？她怎么到了那个地方？”

“说来话长呀！自从你离家出走以后，你嫂子与她不和，天天吵架斗嘴，三年以后的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你妹妹与你嫂子又吵了一架，然后你妹妹就离家出走了。你妹妹离家后，四处流浪，到处乞讨，病倒在南京的街头，幸亏被媚香楼的老板娘贞娘收留。在贞娘的□□下，没几年的功夫，你妹妹就成了秦淮名妓。现在，你妹妹认贞娘为干娘，并改姓李。”

“什么，我妹妹她……她成了□□？”

“你想哪去了？吴将军，你妹妹是歌妓，不是你想的那种。”

“唉！我可怜的小妹，没想到竟坠落到烟花巷，是我这个当二哥的无能，无法照顾她。”说到这，吴启忠泪如雨下。

高杰的大队人马巡视睢州，这下许定国可慌了，他担心自己与清军接触的事败露，立即秘密派人过河向清军求援。使者见到多铎后，请多铎派兵过河，与许定国联手对付高杰。多铎说：“现在，我大清的主力正在与闯贼作战，一时还腾不出手来。你回去告诉许总兵，让他坚守睢州待援。只要我军腾出手来，就立即救援睢州。”使者回到睢州城，向许定国转达了多铎的话。许定国一听此话，叫苦连天，自己这点人马，哪里是高杰的对手。坚守待援？恐怕不等援兵来，自己就完蛋了。许定国长叹一声，说：“看来，老夫对付高杰，只好另想他策了。”

高杰的人马到达睢州城外，许定国只好硬着头皮率领城内众文武出城迎接。许定国等人刚走到高杰的马前，还未开口说话，高杰就一声令下，让人拿下许定国。几个士兵一拥而上，把许定国绑了个结结实实。许定国知道，自己与清军勾结的事肯定败露了，不过，他早就作好了心理准备。

“高大人，我许定国身犯何罪？你为何要捉拿我？”许定国大声喊道。

“许总兵许大人，我为什么要捉拿你，你的心里应该很清楚吧！”

“末将不清楚，请高大人明示。”

“好，既然你非要本官挑明，那本官就不客气了。你与清军暗中勾结，并把两个儿子送往清军大营，你当本官不知道吗？许定国，你是不是想背叛大明，投靠满清呀？”

“冤枉呀冤枉，”许定国说到这，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我许定国对大明忠心耿耿，绝无二心。说我叛明降清，这肯定是清军的反间计，是要离间你我不和呀！高大人，请你明查，万不可上了满人的当。”

“既然如此，那你就让你的两个儿子来见本官，只要本官能见到你的两个儿子，本官就会相信你没有降清。”

“高大人，是在不巧呀！今日老朽的两个儿子，去看望一个远方的亲戚，明日便回。只要老朽的两个儿子一回来，老朽就让他俩拜见大人。如果老朽的两个儿子明日回不来，老朽愿凭大人处置。”

“好，本官就信你一回，宽限你一天，明日如果本官见不到你的两个儿子，就别怪本官手下无情。来人，给许总兵松绑。”

高杰的话音刚落，就有一个士兵走上前去，给许定国解开了绳子。

“多谢高大人的信任。高大人，在下和袁大人已经在城内袁府设下便宴，为高大人接风洗尘，不知高大人能否赏光？”

“好、好、好，咱们喝他个一醉方休。”

“高大人，你万不可进城，请在城外扎营，以防不测。”侯方域说。

“高大人，这位公子是……”许定国看了侯方域一眼，问高杰。

“他就是名震天下、文采盖世的四公子之一的侯朝宗侯公子。”高杰说。

“哎呀，原来是侯公子，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与众不同。侯公子，一起进城，如何？别担心，高大人勇猛威武，有万夫不当之勇，我许定国如今须发皆白、年迈体柔，就算我有谋害高大人的胆，也没有这个力。如果侯公子不放心的话，可以把高大人的亲兵卫队带入城中，这总可以了吧？”许定国说。

“侯公子，我府中也有上百家丁，可以保卫高大人的安全。如果谁对高大人下手，本官就对他不客气。”袁枢说。

“你就是河南参政兼大梁道兵备袁大人吧！”高杰问袁枢。

“正是下官。”

“久仰久仰。”高杰说到这，，就下了马，冲袁枢作了个揖。“袁大人，令尊袁尚书，最令本官敬佩。想当年，他巡抚登莱，策反□□哈赤的爱婿刘爱塔，让□□哈赤颜面扫尽。出击辽东，设立防线，将雄才大略的□□哈赤打得寸步难行。如果我大明多几个令尊这样的人，也不至于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是呀，在这国难当头之时，我也十分怀念家父，他老人家的过世，真是我大明的一大损失。高大人，请进城吧！今日让下官尽一下地主之谊。”

“好，吴将军、侯公子和本官的亲兵卫队，随本官进城，大队人马在城外扎营。”

“高大人，不可进城，城内全是许定国的人马，靠袁大人那几个家丁，保护不了你的安全。你只有在城外的大营中，才能万无一失。”侯方域再次低声劝阻高杰。

“侯公子，你怕什么，我高杰武功盖世，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这位许总兵，一个年迈体弱之人，能奈我何？许总兵，你说是不是呀？”

“高大人言之有理，我许定国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如从前了，现在我一百个许定国加在一起，也不是你高大人的对手。侯公子，你多虑了。高大人，请。”

就这样，高杰、侯方域、吴启忠以及高杰的亲兵卫队随许定国、袁枢等人入城，而高杰的大队人马，驻扎在睢州城外。

袁府内大摆宴席，许定国、高杰、吴启忠、侯方域、袁枢等人先后入席。高杰的亲兵卫队三十多人，站在客厅门外，在刺骨的寒风中执行他们的保卫任务。许定国往外看了一下门外的这些官兵，说：“高大人，弄那么紧张干什么？不会有事的。我在后院也备下了一桌酒席，让弟兄们过去喝喝酒，去去寒。”

“高大人，万不可如此，你的亲兵卫队，不能撤呀！”侯方域急了，低声对高杰说。・

“侯公子，不必担心，本官有万夫不当之勇，谁能把本官怎么样？？谁敢把本官怎么样？再说了，后院离这儿这么近，只要这儿一有风吹草动，他们就能立刻赶过来。”

“高大人、侯公子，你俩嘀咕什么呢？？信不过老朽是不是？”许定国见二人嘀嘀咕咕的，心里就不高兴了。“好，既然如此，这酒不喝也罢，二位请便。”

“许总兵，别生气嘛！侯公子平时小心谨慎惯了，到哪儿都改不了，别和他一般见识。袁大人，劳你大驾，请你出去替本官传个话，让本官那些弟兄去后院喝几杯。”

“好，下官这就出去一趟。”袁枢说到这，就走了出去。

袁枢走出客厅，对站在客厅门外的官兵们说：“弟兄们，天怪冷的，高大人让你们去后院喝几杯酒，暖暖身子，不过，你们要提高警惕，只要这儿一有风吹草动，你们就立即赶过来。记住，酒要适可而止，千万不要贪杯。”这些官兵齐声说道：“记住了。”袁枢摆了一下手，让他们去后院。这些人谢过袁枢后，就去了后院，袁枢又把自己府中的管家叫来，对他说：“咱府中的家丁有你指挥，兵器不准离身，只要那许定国敢对高大人动手，你们就立即支援高大人，不惜一切代价保护高大人的安全。”这个管家说了声是，就退了下去。安排完这些后，袁枢觉得万无一失了，才长出了一口气，回到了客厅。

高杰的这些亲兵卫队，走进了后院，进屋一看，一个个都傻了眼，满桌子丰盛的酒菜，一大屋子的美女。这些美女们见到这些兵哥哥们，一个个兴高采烈，拉着这些官兵入席。这些官兵们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享受这么好的待遇，一个个高兴的北都找不到了，和这些美女们痛饮起来。

后院熙熙攘攘、说说笑笑，前院客厅也是热闹非凡。许定国找来几个舞女，跳舞助兴。许定国、高杰等人一边喝酒一边欣赏歌舞。高杰说：“许总兵，咱们今日兵合一处，过几日就杀过黄河去，与清军决一死战。现在，清军主力正在与李自成作战，这正是咱们进军河北，收复北京的千载良机呀！”

“那是，那是，有高大人这样的虎将在，何愁鞑虏不灭。来，高大人，咱们为了预祝明日的旗开得胜，痛饮三杯。”许定国说。

“好，喝、喝，咱们今日喝个痛快。”高杰说到这，哈哈大笑起来。

“高大人，切莫贪杯，酒要适可而止。”侯方域说。

“知道了，知道了，锣碌摹！备呓鼙缓罘接蛉暗糜械悴桓咝肆恕

三杯酒过后，许定国又说：：“高大人，咱们明日去南城，游览一下号称小蓬莱的袁家山如何？那可是道教圣地，当年袁尚书任登州巡抚时，造为海防，他致仕归里后，就在睢州城南一汪碧水中仿造大型舰船建造了袁家山，现在，袁家山供奉有吕洞宾等八位众仙神，不知高大人对此地可有兴趣？”

“许大人，袁家山为袁尚书所建，本官自然想去瞻仰，不过，现在国难当头，多事之秋，本官还是以抗击满清、收复国土为重。等到把满清赶出中原，收复我大明北方的河山以后，本官必去袁家山。”

“好、好，咱们一言为定，到那时，末将必将陪同大人。”

天色黑了下来，高杰喝的大醉，在椅子上坐不住了，竟滑到了地上。许定国、侯方域二人急忙站了起来，把高杰搀扶起来。许定国说：：“高大人，你醉了，老朽扶你下去休息。”

“我没醉，我没醉，这点酒还打不到本官。许总兵，喝、喝，咱们接着喝。”高杰说。

“来，高大人，咱们先下去休息，到明日再喝中不中？走，老朽扶你去藏书楼休息。”

就这样，许定国搀扶着高杰往外走去。临走时他对客厅里的人说：“大家接着喝，我把高大人送下去后再陪大家。”许定国掺扶着高杰走出客厅，走进了藏书楼，把高杰扶到了床上，并说：“高大人，你先休息一夜，明天老朽陪你接着喝。”

“喝，明天接着喝。”高杰说着说着，就呼呼大睡起来。

许定国走出藏书楼，来到了院中。他的几个亲信走了过来，许定国问他们后院的情况，其中一个亲信说：“许总兵，后院高杰的那些亲兵卫队，早已被咱们的美女们灌得不省人事了，那个高杰，我看也喝醉了。许总兵，现在咱们动手，正是大好时机。”

“传老夫的命令，埋伏在袁府周围的弟兄们，立即向袁府发起进攻。记住，你们要直扑后院和藏书楼，此次咱们一定要把高杰置于死地。”许定国说。

“末将遵命。”这几个亲信领命后，立即跑出了袁府。

埋伏在袁府四周的叛军，立即冲进了袁府，袁府的家丁们，进行了顽强的抵抗。一时间，袁府内杀声震天。袁枢、侯方域等人听到喊杀声后，立即跑出了客厅，来到院中。而那些舞女们听到喊杀声后，吓的四散奔逃。袁枢等人看到，大批叛军，涌入了袁府，直奔藏书楼和后院。

“许定国这个老匹夫，终于动手了。”袁枢说，“吴将军，你指挥我府中的家丁，赶快去藏书楼，不惜一切代价，把高大人救出来。”

“是。”吴启忠拔出腰刀，大声说道：“袁府的家丁们，随我去藏书楼救高大人。”袁府的管家一边搏斗一边说：：“吴将军，我们被这帮人缠住了，脱不开身呀！”吴启忠只好冲了上去，与家丁们并肩作战，打退了这些叛军。接着，他们冲向了藏书楼。由于许定国的部下拼死阻拦，他们根本冲不进去。

冲进后院的叛军，见高杰的部下一个个喝的烂醉如泥，脸上都露出了笑容。一个带队的将官冲美女们挥了一下手，这些美女全都退了出去。这个将官一声令下：“给我杀。”可怜这些高杰的部下，在烂醉中全部做了刀下鬼。

正在睡梦中的高杰，被外面的喊杀声惊醒，他急忙从床上爬起来，跑到窗前一看，只见大批叛军直奔藏书楼而来。高杰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急忙寻找自己的兵器，结果无论如何也是找不到。正在这时，叛军冲了进来，高杰身上没穿盔甲，手中又无兵器，只好赤手与叛军搏斗。好一个高杰，他凭借自己高超的武功，很快夺来一把大刀，将冲上来的叛军一个接一个的砍翻在地。一场血战下来，屋内尸横遍地，高杰也是浑身是伤，鲜血染红了他的衣服。终于，寡不敌众的高杰，倒在了血泊之中。

吴启忠，袁枢率领众家丁与叛军苦战半个时辰，也没有冲进藏书楼。正在他们无奈之时，吴启忠的部下及时赶到。吴启忠大声说：“弟兄们，你们赶来的太及时了，快随我冲进藏书楼，救出高大人。”吴启忠的部下齐声说了声“是”，就随吴启忠、袁枢等人一起往藏书楼里冲。叛军终于招架不住了，开始往后退，吴启忠他们离藏书楼越来越近。

“别打了，别打了，都给我住手。”走出藏书楼的许定国大声喊道。

交战双方听到许定国的喊声后，立即停止了打斗，各自后退数步形成对峙。许定国把一颗人头往袁枢、吴启忠等人面前一扔，说道：“你们还打什么，高杰和他的亲兵卫队，早就被老夫灭了。我看，你们还是随老夫过河降清吧！老夫一定在豫亲王面前替你们美言几句。”

袁枢、吴启忠一看这颗人头，正是高杰的，就不约而同地大叫一声“高大人”，都嚎啕大哭起来。看着这些人悲伤的样子，许定国哈哈大笑起来，他说：“高杰已死，你们群龙无首，还是投降吧！”

“好了，好了，都别哭了，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咱们赶快杀出城去，与高大人的大队人马汇合。”侯方域走了过来，大声说道。

众人听了侯方域的话，这才恍然大悟，他们立即止住哭声，向城外杀去。叛军拼死阻拦，双方又是一场血战。侯方域在吴启忠等人的拼死保护下，终于平安地冲出了睢州城。出城以后，仅剩袁枢、吴启忠、侯方域三人了。他们骑着从敌人手中夺来的战马，向城外的明军大营跑去。

袁枢、吴启忠、侯方域三人跑到了距离睢州城十几里的明军大营时，天已大亮。把守营门的士兵见他们三个人一个个狼狈不堪，就知道睢州城出事了。守门的士兵见高杰没回来，就问他们三个人高总兵的下落。袁枢听到这个士兵问高杰，一下子嚎啕大哭起来，他一边哭一边说：“昨夜，老匹夫许定国发动兵变，把高大人杀害了。”这个士兵一听这话，大惊失色，急忙跑进大营禀报。过了一会，李成栋、王之纲、郭虎、李本深等高杰的部将走了出来。李成栋问袁枢高大人是怎么死的，袁枢哭着把昨夜高杰遇害的事说了一遍。一时间，明军大营外哭声震天。李成栋大声吼道：“别哭了、别哭了，我看你们一个个都是妇人心肠，哭有什么用？哭能把高大人哭活吗？”

“李将军，你说我们该怎么办？”李本深说。

“杀入睢州城，活捉许定国，把这个□□的大卸八块。”

“好，立即命令全营将士，杀向睢州，为高大人报仇。”

高杰的部队，像一群发疯的恶狼，铺天盖地地压向了睢州。许定国的部队一触即溃，高杰的部队杀入睢州城中，搜捕许定国。许定国见败局已定，只好率残部逃出睢州城，渡过黄河，降清去了。

高杰的部队见许定国跑了，追又没追上，一个个都是气急败坏，李成栋更是满腔怒火无处发泄，竟下令让自己的部队屠城。侯方域听到这个命令后，大惊失色，他急忙劝阻李成栋：“李将军，万不可如此，杀害高大人乃许定国所为，与百姓无关，百姓是无辜的。”

“妇人之仁，”李成栋冷笑一声，说，“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屠城，屠城，不管男女老少，全部给我杀光斩尽，一个不留。”

“李将军，不可如此呀！”袁枢也急了。“他们可都是我大明的子民，不能杀呀！”

李成栋的人马，置袁枢、侯方域的劝阻于不顾，在睢州城内大开杀戒。李成栋的这支人马一动手，李本深、郭虎、王之纲这三支人马也大开杀戒。一时间，寒风中的睢州城内，火光冲天，惨叫声不绝于耳，大街小巷尸积如山、血流成河。这帮人在城内杀的差不多了，又把屠刀伸向了城外，铁蹄所过之处，村庄、城镇被洗劫、焚烧一空，百姓们尸横遍地，美丽的豫东平原，转瞬间变成了尸山血海的人间地狱。

吴启忠、侯方域、袁枢三人骑着马，出了睢州城，在雪地中缓慢地往前走着。他们所到之处，看到的是一个个烈焰熊熊的村镇，一片片无辜百姓的尸体，洁白的雪地此时也被鲜血染红。侯方域下了马，站在红色的雪地中，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泪如雨下。忽然，他跪在雪地中，大声喊道：“天哪，这就是我大明的军队吗？这就是我大明的军队吗？百姓何辜？竟遭此大难。中原百姓日夜盼望王师，盼来的就是这样一个结果吗？”喊着喊着，侯方域嚎啕大哭起来。

袁枢、吴启忠也下了马，把侯方域掺扶起来。袁枢气愤地说：“侯公子，别难过了，哭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咱们去南京，面见朝廷，让朝廷惩治这些狼心狗肺的衣冠禽兽。”

“对，侯公子，咱们去南京。”吴启忠说。

“现在，朝廷正在缉拿于我，我此时去南京，等于自投罗网。我去扬州，找史可法史大人，让史大人处置此事。”侯方域说，“你们去南京吧！不过，对那个荒淫无道的弘光小朝廷，你们也别抱太大的希望。”

“吴将军，你护送侯公子去扬州吧！我一个人去南京面见朝廷，记住，一路之上你要保护好侯公子的安全，他如果有个三长两短，可是我大明的一大损失。现在我大明正是国难当头，多事之秋，正需要侯公子这样的人才。”袁枢说。

“袁大人，你放心吧！我一定会保护好侯公子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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