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胤年约三十岁出头,短髯,浓眉,面带忧虑之色沉吟道:“显光,我认为为今之计,首先必须要快马传信将这个消息告诉你父亲,然后动员全城百姓上城迎敌,第三则是要派出天使前往曹营加以训斥,并趁机打探敌军的虚实。”
袁耀从小便在蜜罐中长大,从没有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又如何能够从容应对眼前的困局,自然是袁胤怎么说怎么是了。
袁胤固然出身名门,自幼便得到了良好的教育,但却最多只能算是中人之才。说好听点叫稳重大气,说难听点却是死板教条。他说提出的三点建议,表面上看中规中矩,有条不紊,实际上却根本都派不上用场。
于禁不可能不知道天子在宛城,可他依然提兵攻了过来,这说明他根本就不会在乎那所谓的天子斥责。至于号召全城百姓上城御敌,那更是无稽之谈,如果袁家人的号召有用,民间就不会有那么多人不惜自残以躲避兵役了。传信袁术?虽是题中应有之意,但除了徒增袁术的烦恼外毫无作用,丛宛城到安城,一来一往最少需要六七天的时间,而宛城可能坚守这么久么?
袁胤认为是可以的,因为宛城的城墙足够高,足够宽,莫说曹军只有区区两万人不到,便是有十万大军,想要破城而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袁胤却是忘记了孟子的那句话,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守城的关键不在于城而在于人。若是无人守御,纵然城高百丈又有何用?
当然,号召百姓主动上城,也只是说说而已,袁术统治南阳这些年来,又几时和百姓讲过道理了?
于是,次日一早,于禁便在宛城城头上,隐隐约约的便看到了一个个的白头翁,那都是被袁胤“号召”来的无辜百姓,走起路来都晃晃悠悠却被逼着站在城头上当肉盾的可怜人。
“袁氏,当真可恶!”
曹纯的眼力,并不比于禁逊色多少,一时间气愤填膺,咬牙切齿地咒骂道:“四世三公的家族,出来的,都是这种禽兽不如的东西吗?”
于禁冷笑道:“越是高门显贵,越是视人命如蝼蚁,自古亦然。子和又有什么好气愤的?”
曹纯重重咳嗽了两声,叹道:“我虽知道,但内心里却仍然无法接受。”
于禁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铿然拔刀在手冷冷道:“袁氏无德,早晚必遭天谴,今日我等便替天行道,诛杀袁氏为南阳百万苍生伸冤雪耻!”
“诛杀袁氏,替天行道!”
一夜好睡,将急行军带来的疲惫一扫而空,两万曹军精神抖擞地站在于禁身后,挥舞着手中的兵器齐声呼喊着,滔天的气势,好像随时都能冲垮宛城那坚固厚实的城墙一般。
袁胤浑身颤抖地扶着城头,眼望着城下虎狼一般的曹军,心里面充满了恐惧。而袁耀,则压根就没有出现在城墙上,而理由仅仅是因为担心和那些平头布衣站在一块丢了身份这么简单,这么可笑。
未曾清贫难成人,不经打击老天真。
袁耀这样的世家公子哥,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根本就不会知道这世道的艰难。其实莫说是他,便是袁术自己,性格中最大的缺点,也正是来源于此。
小时候诸事顺遂,其实很多时候,未必是一件好事。贫养儿富养女,也是一样的道理。
袁耀不愿意上城,袁胤其实又何尝愿意了?但是他别无选择,如果他也和袁耀一样躲起来的话,城破后会落到怎样的下场自不必说,即便侥幸守住了,袁术回来估计也饶不了他。
所以,尽管心里在打鼓,两腿在打颤,双手也哆里哆嗦的,袁胤还是鼓起了勇气开口道:“曹贼乱兵,兵围京师,形同反叛,必将为天下正义之士群起而诛之。此一战,大义在我,人心在我,天时地利人和皆在我,我军又岂有不胜之理?众将士,宛城之内有天子陛下,更有你们的家人老小,为了他们,我们也断无退缩避让之理!诸君放心,此战若胜,我定亲禀天子求来厚赏,凡有大功之士皆可封侯拜将,以我袁家祖上四世三公之名,我袁胤若出尔反尔,死后不入祖庙,史册遗臭万年!”
为了能够守住宛城,更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袁胤也算是豁出去了,这个誓发的不可谓不狠毒。拿世家子弟最重视的身后名来发誓,袁胤可谓是做到了自己能做到的一切。
接下来,就要看他的誓言,能够起到几分作用了。
高耸入云的云梯,坚固灵活的井栏,厚重结实的撞城车,丛曹军的阵后缓缓的出现在了城墙前。
弓弩手动作麻利地攀爬上车,护车手披上了厚厚的重铠,云梯兵抖擞精神猛虎下山般嗷嗷吼叫着。
于禁拔刀在手,高举过头顶,眼望着宛城上空高扬着的天子旗,狠狠地砍了下去。沉闷的战鼓声响起,两万曹军齐发一声喊,迈着整齐的步伐,朝着这座大汉王朝的临时都城,义无返顾地发起了攻击。
轻装上阵的云梯兵,一路小跑冲在了最前面。他们当然也怕死,但相比于先登斩旗的功劳而言,他们又悍不畏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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