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伊兄,开幕仪式演出都结束了,还在看什么呢?”
李笑天拍了拍直着眼睛,还在盯着高台的伊刚的肩膀道。他有点奇怪,这个看似憨浑的家伙,怎么突然对演出感兴趣了。
“哇!哇!李……李笑天……笑天,不,笑天小兄弟……唉!我该怎么叫你呢?”
真没想到这个伊刚被李笑天从出神中拽回来,第一句话竟是这个。李笑天不由苦笑一声,真拿这人没办法。
“伊兄,你就叫我笑天好了。”李笑天只好教他怎样称呼自己,“对了,不知伊兄刚才为何出神?你感觉刚才台上的表演怎样?”
李笑天的话方落,就见伊刚傻兮兮一笑,咧嘴喃道:“俺……俺也不懂,不过,俺觉得那剑使的也不怎样。十人扭腰摆头的,别扭死了。俺觉得那从台后传出的声音挺好听的。俺长这么大,可是头一次听到这么好听的声音呢,竟然让俺老伊想起了以往的事……”
谁知伊刚说着说着,突然脸色一变,满脸都是悲戚之色,眼眶好像要滴出眼泪一样。李笑天和南宫品兄妹一看,忙关切地问道:“怎么了,伊兄(伊大个子),是不是想起伤心事了?”
伊刚点了下头,腮上已挂着些许泪水,道:“俺想到死去的爹娘了,还有奶奶。他们都不要俺了,只剩下我一个人……”
李笑天见他说的可怜非常,顿时心有同感的说道:“伊兄,你现在还有没有亲戚?不知能否告诉小弟,你是如何来到洛阳?”
伊刚再浑再憨,也看出三人都对他非常关心。当下抹去脸上的泪痕,凄然道:“俺家原是在眉州花溪镇上,半年前,俺爹与俺娘都……都一块病死了。当时镇上死了好多人,俺本想陪着爹娘的坟墓,可他们死前叫俺快点逃出小镇,逃的越远越好。虽然俺不想离开那儿,但俺不敢不听爹娘的话。这样,半年以来,俺就走到这儿了。”
泪水又不自禁的流了满腮,伊刚用手连抹了几把,又接着道:“俺家的亲戚本来不多,那次也都先后病死了。”
三人一听伊刚竟然半年前一下子失去了双亲和亲戚,都非常同情这个汉子。
八个月前的眉州花溪镇大瘟疫,他们都早有所闻。据说,那次瘟疫,传播极快,三个月不到,花溪镇上的人口几乎全部被那场瘟疫夺去生命。所幸那场瘟疫的传播速度虽快得惊人,但传播范围却不广,当然,花溪镇人口稀疏,又地处偏远,也是那场瘟疫没有在眉州其他地方扩散的原因。另外,当地眉州官府后来也请动多年不出山的“圣医”游广济,圣手配药,虽说为时一晚,但有“圣医”的药弥撒在花溪镇周围,也抑制了瘟疫毒素的传播。
“这样吧,如果伊兄没有别的去处,不如就到南宫世家如何?”
这次,伊刚可没傻,他听出南宫品是诚意给他一个安身之处,当下感激地道:“这,这……”
伊刚支吾片刻后,看了一眼李笑天,见他鼓励的样子,顿时放下心来,道:“那就谢……谢谢南宫品了。”
咦!在江湖上还没有多少人敢直呼南宫品的名字,这个伊刚看来连南宫品在江湖上的赫赫大名也不知道,那南宫世家在江湖上的地位他显然也不知道了。
南宫品也不介意,但南宫心菲可不乐意了。
“我说伊大个子,以后称我大哥少主,称呼本姑娘大小姐,知道吗?”
李笑天听南宫心菲这样一说,本想阻止,但转念一想,这样也好,这个伊刚看似憨浑异常,但只要他想做的事,还没有你几个人阻止住。如果到了南宫世家,以这样的脾气行事,不知要得罪多少人,但给了他一个身份上的限制,让他从现在开始就知道南宫品兄妹的尊贵,以此先形成一个威慑他的印象,以后也能使他安分下来。
伊刚愣了愣神,瞪大一双眼睛,将南宫心菲兄妹上下“审视”了几遍。
“啐!”南宫心菲小脸一红,转过了身子。她被浑伊刚看得不好意思。
这时伊刚看到南宫品衣着华贵,气韵不凡,他也知道少爷小姐在他花溪镇上都是些什么人物,既然别人给予他安身之处,他再浑也知道不能计较身份了,当下道:“好吧!少主,大小姐,俺老伊知道了。”
三人一听,都无奈地相互看了一眼。眼看伊刚已对南宫品兄妹表示尊重,可那三个字“俺老伊”,却又是不伦不类。看他年纪不过二十三四,怎么老是“老伊、老伊”的自称,即使现在还是如此。不过,既然是个浑人,他们也不觉得太奇怪。
正在四人谈话的工夫,司仪已宣布洛阳花会开幕仪式结束,下午未时一刻,洛阳花会的重头戏——花女大会,将正式登场。
人群已然散去,不少人仍然频频回头,仿佛在高台上又能看到那精彩绝伦的表演。
※※※
离未时一刻只有一个多时辰,李笑天四人随便在附近找一家酒栈填饱肚子,然后在东街与北街上品赏各色名贵花木,还未走完所有花会场所的一小半,未时将到。
四人又回到高台时,人群已将高台围得水泄不通,并且,看情形,来看花女比赛的人比早上开幕仪式上的人又多了几分。
虽然四人中有三人身材都很修长,但人群边缘离高台的距离已是不小,要想看清每个参赛花女的一举一动,实是不易,何况四人中还有身材娇小的南宫心菲。以她的身材,根本不可能看清高台上的情况。早上他们站在场边之所以能看到场上剑舞表演,那是由于场上意外情况的发生,不仅会场遭到破坏,而且很多人都因此而离去,因而他们那时其实离高台不远,但现在情况显然不同。
花女大会可是洛阳花会中的名牌项目,他们来此的目的最主要的还是要看花女比赛,看看这届的“十大花女”将会是何许人物,花魁又是有着怎样的惊人之处。
南宫品兄妹和李笑天三人都已想了多种法子,但几乎没有一个能够让他们尽快到达高台附近。虽然人群中有不少认识南宫品的人,但在这样激动人心、人人欲睹的场合,也没有几人再去买他的面子。眼看着人群还有继续扩大的趋势,他们都有点急了。反倒是一旁的伊刚,傻愣愣地瞅着苦思冥想的三人,还不时地憨笑几下。
这时,李笑天偶然看到人群西南处有很多乞丐,看数量有上百人,从人群外一直排到高台下近处,形成了一道三尺来宽的独特风景线。
而站在这排乞丐群两旁的人也多是穿着平朴,与那些锦衣玉服之人,大相径庭。看到此处,他突然心中一动,计上心来。他立即靠近南宫品,向他耳语一番。
南宫品起初脸上一阵犹豫之色,不过片刻之后,他摇了下头,还是照着李笑天说的去做了。因为他知道除此外,看来别无他法。
南宫心菲见其兄和李笑天一番“诡秘”举动,顿时莲足一跺,柳眉一抖,香腮一鼓,娇声道:“两位大哥,怎么鬼鬼祟祟的,有什么话不能明说吗?”
南宫品和李笑天见这个小姑奶奶又要闹起来,连忙低声说道:“我们准备在那边撒些碎银,趁着混乱之际,快速冲到高台近处。”
他们用手向西南边乞丐群指了一下。南宫心菲一看,小脸霎时变得红里透白,有点怨气地道:“谁要和那些又脏又臭的叫花子在一块,要去你们去,我不去!”她又使出小性子。
“咳!咳!”李笑天干咳了两声,道:“菲妹,你难道愿意呆在这儿观看?如果你真得愿意,我们也不勉强,反正这边人都穿得比较华丽、干干净净。”
李笑天边说边向南宫品迅速丢了一个眼色。南宫品心下会意,道:“小妹,我看三叔和小义,二婶和小勇可能也在圈外,你可以四处找找他们,和他们在一块我也放心了。”
“你……你们都欺负菲儿,你们不让我去,我偏去!”南宫心菲娇面气鼓鼓的,胀得透红。
南宫品迅速递给李笑天一个眼神后,道:“好!你和伊兄听到我喊‘快走’时,要马上跟着我,向高台处迅速挤去,知道吗?”
看到南宫心菲不乐意地点了下头,李笑天和南宫品目的已达,当先向西南所在的人群走去。
※※※
果然不出所料,当南宫品四人稍稍挤进西南处的人群中时,李笑天突然捏住喉咙高叫一声:“啊!看,这都是钱呢!啊!满地都是!”
在他叫喊的同时,南宫品出其不意地以“满天星”暗器手法,用些许内劲把碎银撒了出去。
他不是随便将这些碎银撒出去,而是将碎银成三尺见方的条状,沿着乞丐群边缘,使碎银正好能够既让乞丐们一下发现,又能使乞丐群两边的普通人抓到。
当碎银落在地上后,场面发生的变化可想而知。乞丐们或躬身或蹲在地上寻找碎银,两边的许多布衣百姓也都向乞丐这边冲抢过来。就在这混乱发生的刹那,人群自然会出现一个相对来说很容易容人挤过去的空隙。
南宫品拉着李笑天,南宫心菲和伊刚跟在后面,趁着这个混乱带来的契机,迅速在人群的空隙处穿梭。不到半刻工夫,他们终于挤到了高台附近。虽然仍不是最佳的观赏地点,但所在位置已能将台上的一切悉入眼底。
为了防止花会开幕仪式上的意外事件再次发生,洛阳官府已加强了花女大会的防卫力量。只要有人蓄意作乱,在最短的时间内,在会场任何一方都能集中几十人。这个防御阵容,可算得上洛阳花会创办以来出动兵力最为强大的一次。由此可见,洛阳官府与其他花会主办方对此届花会尤其是花女大会的重视。
人群中的混乱不过持续一刻工夫,已被官兵镇压下去,台下又恢复了原来的秩序。此时高台上的布置已不同于开幕仪式。横幅的正下方已空出一道丈余宽的通道,原来排成三排的椅子,已分别排在通道的两边。在通道向着台后的一端竟然开了一道门户。此时门户被无数缕珠链组成的珠帘,遮得严严实实。
摆在通道两旁的椅子,各有十二把,每边的椅子又都是四前八后,在前排的四张椅子前都添置了一张红漆油亮的桌子。每张桌子上笔墨纸砚齐备。
那条通道直通向高台中央,并且丈余宽的通道及高台中央四五帐方圆的地方,都铺上了红绿相间、花色缤纷的高档地毯。
在高台的正上方三丈余高处,也由高台两边分别竖立的两根高杆支起一条与书写着“洛阳花会”的横幅大小不相上下的横幅。
上面书写着四个大字:花女大会!字体亦楷亦草,正式唐宋以来流行的行楷体。
两相比较,此刻高台上的布置更多了一份喜庆的韵味,各种细小精致的装饰遍布高台的每个角落。但有一点让人非常不解,就是那红绸所遮盖的究竟为何物。从早上的开幕仪式,到现在的花女大会即将正式拉开序幕,始终没有人去揭开红绸,让人知悉谜底。
※※※
随着午时一刻的到来,高台后突然传出一片铮铮乐声。声音入耳,悦耳动听,身心不由升起一种欢畅的快感。
须臾,那道珠帘遮掩的门户被拉开,一个满身红缎袍服的男子走了出来。这人不是别人,仍是早上出现在开幕仪式上的司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