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一切已安排妥当。可满意?”福全恭谨而平稳无波的声音,骤然响起,打断了我的思绪。
忙敛了神思,朝福全微微颔首。但,并不答话,只是跨过高高的门槛。
驻足门槛前,环望四周。
浅紫帷幔,琴台依旧,中央添置了一张朱漆檀木圆桌,其侧配置了八张同质同色圆形兀凳,而角落里增加了一只檀木贵妃椅。
简洁而清丽,极符合我之习惯。
迈步向前,绕过圆桌,来到后殿圆月形门旁,打量其内。
物什原样放置,只是床上的被褥、幔帐,皆换成了簇新的淡紫系列。深浅重叠,交相辉映,颇有些层次感。里层蝉翼般轻薄的纱幔上,交织着大朵大朵、盛开的瑰丽兰花。而最外层那厚重的锦缎幔帐上,用金丝线绣着或绽放、或含苞的各式兰花。
花色各异,色泽相远,相映相称,绚丽而清雅。
我非喜好奢华、亮丽之人,但对这套幔帐,确实非常喜欢。
满意地点点头,对身后的福全说道,“不错。”
“公主休息。老奴告退。”福全恭谨的话语,自身后传来。
方行数步,他却又停住脚,回身说道,“皇后娘娘为公主准备了数十匹锦缎,稍后送至。”
皇后为我备办的?
斯时,骤然想起了方才海德所言,心不由一沉,若重槌敲了一下。
“知道了。”冰冷的话语,难觅丝毫心绪。
“老奴告退。”说罢,福全默然趋退。
明月皎皎,清辉溶溶。寒霜一地,莹白满阶。
葱茏鸀树,枝繁叶茂,沐于月色,如覆白雪。一地树影,婆娑多礀。银白点点,嵌缀其间,影色各式,渀如玉兰。
低矮灌木,平齐整秩,银装素裹,好似全副盔甲的列兵。
隆冬子夜,寒风幽幽,虽不见呼啸怒吼,但那透人心神的冷厉,让夜半无眠起身的我,不由裹紧了所披雪白大麾。
依柱而立,静望悄寂冷阴的庭院,思绪却是翩纤起舞,没有半刻歇息。
今日看似平静、顺当,但自众人言语所获信息,却玄机暗藏,险意丛丛,争斗悄隐。
略理思绪,大致有了条理。目下需要解决的问题,主要有如下两点:
一、自皇后和福全的话看来,对幼时的记忆,我却是有所遗忘。缘由为何,当须弄清;
二、自海德所言,娘产时血崩,当是有人暗做手脚。不过,娘当时宠冠后宫,树敌太多,同年入宫,抑或早年入宫的,皆有可能行盅惑、下毒。且二者乃同一幕后,还是不同的人就此下手,一时尚难以定论。但,此番请修罗门前来追杀我之人,必定是其中之一,而出手相援的皇后,却也不能因其这回的示好,便排除嫌疑。当然,今日张淑妃之言行,特别是她听闻我将重新入住清思殿时的行为,确实让人匪夷所思,不得不加重对其之怀疑。
不过,眼下需要做的当是寻些可靠的耳目,为我在宫内打听一些陈年往事,并掌握一些不为人知的隐秘,以便查撤娘之冤情,找到追杀我之黑手。
怔想间,不由想到了海德的侄子。
倘若他能为我所用,当是最好。毕竟,含月乃我带入宫的,其与我之亲密,众所皆知。就算她极有能耐,有了这层关系,她也很难探听到虚实。当然,仅凭他一人,也难成大事,不过这需要慢慢物色。
紧裹的大麾,为我带来阵阵暖意,如三月春光,包揽着我整个人。然,裸露于外的面庞,却犹似冰块般,几乎没有了点滴温暖,有些僵硬。呼吸的气息,好似能冰凝般。
轻叹一息,缓缓回身,走向那半掩的殿门。
步步行进间,一个念头却凌空出世。就算我将一切查撤清楚,要将幕后绳之以法,还须得仰仗强有势的权力。而在这诺大的后宫内,与我有着联系的也唯有父皇。且,从今日娘之寝宫来看,从他将我置养于宫外看,父皇于我,于娘,还是有点感情的。故而,于情于理,我不仅要取悦于他,更要在其心中占据相当的位置方可。
思忖间,不觉已来到了前殿的门槛处。
因我不惯众人围侍于旁,所以将服侍我的众侍女,悉数遣尽,唯留两个值夜的,候守于殿外数十步远的角房内。
正要举步跨入,余光却骤然瞄到一缕纤长的黑影,似闪电般,“嗖”地划过,向殿后奔去。
谁?<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