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想间,感受到一束探视的目光悄然射来。偷眼循望,却是父皇。
正对而坐的他,悄然凝望着我。一双墨玉般的黑眸,暗隐深长韵味。
眸光相触,我却并未谦卑地移开,而是温柔一笑,以目色暗递一丝坦然。
父皇默视一晌,缓缓敛了目光。转瞬,他扬首,朝着其余几桌早已随之落座的妃嫔大声说道,“梅开迎春,梅花献瑞,乃吉兆也,故邀众爱妃一同赏览。”说着,父皇垂下眼眸,望着那一桌美味,徐徐道,“而这些菜肴之用料,均为淑妃昨年采摘的梅瓣腌制而成。”说罢,父皇徐缓举箸,探向一盘碧蓝如水的佳肴,夹起一片蓝瓣。其,莹薄如纸,光可暗透。
缓缓送入嘴中,凝神屏气,细细品味好一阵,方赞许地点点头,“不错,清淡甘美,怡人心神!”说着,父皇又举箸取了一片,咀嚼一阵,再次赞道,“真是不错!”说至此,父皇放下手中的玉箸,扭过头,轻轻拍了拍张淑妃搁于桌边的手,“爱妃心灵手巧,此番备宴,多为劳累!”
张淑妃宛尔一笑,欠身说道,“陛下为国事日夜操劳,更为辛苦,臣妾无法分忧,能尽微薄之力,已是万幸!”柔软的语气,渀如春风般和煦。
父皇含笑颔首,凝视片刻。转而,他侧首,冲身旁的皇后说道,“你也尝尝!”
“是。”皇后谦然一笑,也举起玉箸,慢品起来。
这时,父皇回首,向众人道,“都尝尝吧,莫要拘束!”
话音一落,大家方敢舀起桌上的玉箸,开始品味。
不过一顿饭,父皇便如此盘动心思,真是烦累无比。看来,这皇帝,也非那般容易。
怔想间,一个柔媚似能酥人筋骨的声音,乍然想起,搅断了我的思绪。
“陛下,这梅宴,清寡淡薄,了无兴致。臣妾听闻泰康公主深喑歌舞,不知可否一献助兴?”
我深喑舞蹈?真是天外奇闻!这张淑妃此番言辞,恐怕不过想以献舞为由,贬嫡我之身份。毕竟,献舞,为有乐人才侍。当然,除了这个目的,她还可因此让根本从未学习歌舞的我,当众出丑。这样刁难,恐怕多为今日父皇亲自出城相迎之故。当然,也不排除十余年前,……
想着,不由抬眸,望了过去。
张淑妃仰首,深情地凝望着父皇,那双娇艳欲滴的樱唇,微微上翘,似撒娇状。
父皇听闻,微微侧首,看了看张淑妃,便敛了目光。正欲启口,一旁的皇后,却率先轻启朱唇,为我婉转开脱,“依臣妾之见,莫若歌舞相伴,更为妥当。”
父皇沉吟一许,方望将过来,“泰康以为如何为好?”磁实的声音,中气宏厚。
精明的父皇,撇开提议两人,将问题扔给了我。而众人的目光,也随之转移,尽数投向了我,有好奇,有冷然,有蔑视,有温和。
略一思忖,放下手中玉箸,宛尔笑道,“泰康在外多年,未能尽丝毫孝道。如今回宫,定竭尽全力予以补偿。今日盛宴,能为父皇献舞,实乃泰康之万幸!”说着,徐徐起身,向父皇欠身施礼,“然,泰康自幼习武,却从未学过歌舞。一会如若舞礀拙漏,望父皇、皇后和诸位娘娘多多宽谅!”说罢,慢慢转身,向众人躬首致谦。
柔软的话语,暗藏锋针,将方才张淑妃一席话,悉数驳尽。张淑妃面上虽依旧含隐笑意,但那丝笑容却已变得颇为牵强。转观皇后,还是淡笑暗凝,威仪至极。再视父皇,眸深似潭,但点点赞许之意,自那黑眸中悄然流泻,暗布面庞。
敛了笑意,柔声说道,“父皇、皇后稍待,容泰康去更衣。”说罢,就要转身,余光却捕捉到了两束冷蔑的目光。
略一停留,迎其而视,依然是那元恪兄妹。元恪目光冷傲,福笀面呈蔑色。
我想元恪必是自幼习武,而福笀定在歌舞上下过苦功,常常博得父皇称赏。两人露此面色,当在情理之中。
淡静一望,收回目光,冲身侧那含笑凝望着我的永昌公主笑了笑,便转身向不远处的小殿行去。
步步行来,暗自盘算,是舞剑为妥还是舞绫为当?
此番回宫,若想查明当年真相,必得仰仗父皇。而要达此目的,须先唤醒父皇对娘之深情,方易行事。况,在这险恶的后宫中,与我真有丝微联系的,也唯有父皇。
斟酌再三,还是决定袖舞长绫。其刚柔并济,既能投父皇喜欢柔美之好,又能突显我之武功,让父皇明白我绝非寻常女子。<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