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我们在一片茂密的山林中休憩。
山风烈烈,林涛起伏,“呜呜呜”作响,似鬼哭狼嚎。
残月憾缺,昏晕朦胧,似娇羞少女,薄纱轻覆。
溶溶清辉,凉薄如水,透着几许冬日方有的寒泠。它们,自枝叶间的缝隙,泄至潮湿的林地,映现点点斑驳的明亮光影,似出尘的莲花。
明黄色的篝火熠熠燃烧,发出“吡吡卜卜”的声音。袅袅轻烟,腾挪升空,转瞬,随风飘忽,熔至寒凉的空气中。
盘坐一旁的我,一面探手取暖,一面垂首沉思。
今日这群袭杀之人,于夹道上布下陷阱,显然并非通常劫匪,而是蓄谋以待。而从招式和武功看,又绝非修罗门之人。那么,他们缘何出手?难道是雇佣修罗门之人,眼见其两次失败,而另觅他人?
思虑间,重重疑惑,似稠雾般,漫升心间。不觉间,双眉已经悄然紧锁。
“为今日夹道之事?”清朗的声音,依旧淡冷如水。
忙敛了神思,望向凌杰。
因熊熊火焰的烘烤和照映,其本白净的面庞,变得红彤彤。那闪烁着通红火苗的清眸,也因之有了几许暖意。
微微点头,喟然叹道,“百思不得其解。”
凌杰目望烈火,顺手拾起身旁的干树枝,将其扔进火堆,“他们,并非江湖人士。”笃定的语气,爀庸置疑。
“为何?”急促而微扬的话音,泄漏了心中的疑虑。
乌瞳一转,望将过来。莹润、丝滑的墨色眼底,沉定、自信,如星密涌。
“那羽箭,制作精良,选材上等,非一般军士所能拥有,应该是……”未尽的话语,在迟疑间,隐没。
凌杰的话语,攸地勾起了我久远的思绪。
羽箭?羽箭?
斯时,我蓦然忆起了儿时,外公与我玩耍的那几只羽箭。
箭影相较,缓缓重合。虽有细微的差别,然那做工,形制,倒是很相似。
心,不由一惊,股股寒意,悄然爬上了后背。
就在这时,凌杰却已再次启口,“我以为,既便不是御林军专用,也是京畿守备才有。”
忙敛了思绪,狐疑不已地望着凌杰,“御林军?京畿守备?”
凌杰重重地点了点头,“修罗门,虽仅江湖门派,却因一诺千金,从无失手,而颇得朝中不少官员青睐。我曾多次进京,执行命令,故而于之有所了解。”
如此说来,那我之前对自己身世的猜测,竞……
怔想间,一潮恐慌,蓦然涌现,似海浪般,冲击着我的心田。
不过,自此我却可以断定,这群人的幕后,绝非请修罗门出手之人。因为既然让修罗门暗杀我,便意味着不愿显露身份。既不愿暴露身份,那么就算因修罗门失败,而另请他人,也绝对不会让袭杀之人使用官制羽箭。
“爀忧,我定会护你周全。”坚若磐石的话语,?锵有力。
我一怔,摇首浅笑,“生死有命,忧从何来?”说着,也不看凌杰,兀自拾起一只树枝,轻轻拨弄起渐弱的火苗。
火底压覆的干枝,微微松动,迎合着干冷的空气,又热烈地燃烧起来。明黄色的火苗,攸地蹿动,跃起老高。
添加几只树枝后,拍了拍手上的尘土,方望着那红艳艳的火苗,缓缓继续,“你,仅欠我一命,待到了修罗门,咱们便两清了。”
我之命运,由我承受,没理由,让他人为我承担。哥哥,因为师傅和外公之故,早已陷入其中,不得脱身。而凌杰,却完全不同。他与我,本是两条永远不会相交的平行线。
怔想间,那夜苍烟湖畔,凌杰那落寞、绝望的眼神又闪现脑海。同时,一丝愧意随之而起,似涓涓溪流,自心田缓缓流淌。
正在这时,却觉有些异样。举首而望,却发觉不知何时,其淡暖如春风般的眼神,已似遭遇隆冬般,寒彻刺骨。片片冷霜,自潭般深澈的眼眸,涌现。
“一番妄想,让你见笑。”声音寒冷,似能将人冰冻般,既便在这热烈燃灼的篝火前。
转眼,他已“豁”地站了起来,大步走向了树林深处,那一片苍茫、漆黑的夜色中。
知其误会,却也不愿解释。终究陌路,何必牵攀?杀手,虽然不好,可总比四处为人追杀强!况,他还有段情,……
无视他的离去,默然垂首,将双手凑近火苗以获取许许暖意。
林风渐起,寒恻欺人,似能穿透人的心骨般。冷、寒,已充盈了我整个人,身、心、血似都将冰冻。虽坐于熊熊篝火旁,却依旧冷得直哆嗦。
双臂紧紧环抱着自己,思绪已经飘飞到了遥远的寒冥谷,飘到了哥哥身旁,……<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