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床上,揉了会胳膊,眼皮渐渐下沉。
……
青灰色的袍子,冷眸薄唇,对面的他缓步走来。我心中一喜,迎上去柔声叫他:“胤禛。”他手一挥,我伸向他的手被挡了回来,他冷声喝问:“你是何人,居然直呼朕的名讳。”我又一次扯住他的衣袖,泣喊:“我是若曦,你的若曦啊。”他眸中更冷:“若曦,她已经不在了,她不愿做朕的女人。”说完,冷笑着猛地摔开我的手,径往前走,一群侍卫冲过来拦着我,
……
“姑姑。”正当我绝望的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模糊时,忽闻耳边传来承欢焦急的叫声,我左寻右找,却怎么也找不到她的踪影。
我一惊而醒,原来只是一场梦,怔坐在床上,一时之间有些缓不过神。承欢面带惊色,怯怯的站在床前盯着我,嗫嗫地问:“姑姑,你怎么了?”
我隐地满腹愁苦,浅笑着道:“没事,姑姑做恶梦了。”承欢茫然点点头,爬上床,坐在我身侧,用小手为我擦拭腮边的泪:“你叫若曦姑姑了,阿玛说姑姑去了很远的地方,再也不回来了,我想若曦姑姑,你若知道她在哪里,给皇伯伯说说,我们接她回来,喜欢承欢的人,她都喜欢,所以她也一定会喜欢你的。”
难道我竟叫出了声,我心中一惊,笑问她:“姑姑还说了什么?”承欢皱眉道:“姑姑还叫了映真,他是谁?”我抚抚她的小脸交待道:“承欢,今天之事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不要让别人知道,能做到吗?”
她点点头,突地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脸色一变,扭过身子向房门叫道:“弘历哥哥,姑姑已经醒了,你可以进来了。”
我心中又是暗暗一惊,不知他没有没有听到。
承欢话音落了一会儿,弘历才出现在门,见他面色平静,我提着心落了下来。
他若有所思瞅我一眼,走进房中,绞了帕子递过来,笑着道:“刚睡醒?”我点点头,接过来擦了擦脸,问:“你们怎会这个时间过来?”
他瞥了眼承欢,拿把椅子坐于床前,笑着道:“今儿来坤宁宫请安,皇后娘娘吩咐今晚的家宴要早些过来,她献宝似是荐你,把你做的膳食吹嘘了一番,本来皇后不允,但这丫头不知怎的,拗着辩解,说你做的必定合皇阿玛的口味,她这么说,皇后娘娘才应了下来。这不,我们来通知你一声,早些准备一下。”
看她一脸期待,我点了下她的额头:“皇后娘娘允了,难不成我还能抗旨。”她一喜,笑搂着我的胳膊。
我敛了笑,脸一板,拉开她问:“你瞒着姑姑还做些什么?”她摸摸额头,喜滋滋地道:“如果皇伯伯喜欢,那我一定求他,让你随着回圆明园。”
原来她是这么想的,我抚抚她的脸,抬眼看看弘历,他默一会儿,对承欢道:“晓文是皇后向十三叔讨来的,要回去,也只能是十三叔开口。”闻言,承欢一脸欢愉僵在脸上,瘪着嘴求弘历:“你给我阿玛说说,让姑姑随我回去吧。”弘历摇摇头:“十三叔无法向皇后开口。”
承欢垂着头,不言不语。
那拉氏和身边的承欢、福惠不知说着什么,承欢指着福惠,‘咯咯’地笑,福惠嘟着脸,瞪着承欢,气呼呼的。弘昼一脸好笑的盯着看,而弘时、弘历两人都面带微笑,轻声说着什么。
我躬身站在一侧,默看着桌上的菜色,心中略为犹豫一会,还是走上去把清淡爽口的移到主位前。那拉氏远远掠我一眼,面上笑容一怔,目光在我身上停了一瞬。
弘历顺着她的目光看过来,瞅了眼桌子,脸上露出赞赏的笑容,我笑着对他微一颌首。转身往回走,正对上弘时冷眼打量我,我嘴角噙着丝笑,微一点头,站回原来的位置。
房中恢复了欢声笑语,我的心也平静了下来。
半晌后,随着高无庸的通传声,那拉氏领着众人迎在宫门,胤禛和十三缓步走了进来,众人各自见礼后,才落了座。
胤禛坐下看着桌上的菜色道:“这菜是花了心思的。”十三点点头,笑问那拉氏:“这菜色、香俱佳,就是这味道不知怎样?”
那拉氏瞟我一眼,笑着对十三道:“尝尝即知。”胤禛连挟几箸密汁鲜桃,承欢拿着筷子紧盯着他,胤禛笑着侧身吩咐:“为格格布菜。”我忙走过去,拿一小碟,拔了些密汁鲜桃放在承欢面前。
承欢看看我,忽然开口道:“皇伯伯,今晚的膳食好吃吗?”胤禛轻轻颌首,面带疑色笑看着承欢,我忙对承欢摇摇头,承欢一呆,低头开始吃饭。胤禛掠我一眼,又看看承欢,默默吃起来。弘历捏捏眉心,轻摇了摇头。
深秋已逝,寒冬来临。北风凛冽的吹着,让人从心底里觉得冷。
皇贵妃年氏于年底骤然去世,汪景琪所著之书便成了年羹尧之罪的铁证,胤禛令其自尽,其九族之内全部革职。其幕客汪景琪以‘大不敬’定罪,处斩。这完全验证了当初十三所说的话‘月满则亏,盛极则衰。若高到不能再高,就只能往下走了。’
年妃去世的第二个月便发生了这件事,宫里的太监、宫女们纷纷议论,认为胤禛冷酷无情、惨杀功臣。
心中一阵心痛,有谁懂他呢?一个将军利用战事纳贿营私,冒销滥报,然后利用所得之财笼络兵士,令兵士只识将军不识朝廷;另外年羹尧自以为当年在西北绊住了十四是立了大功,就残忍异常、杀戮任性,起居饮食,与宫中无二。他是最痛恨官员结党营私贪污受贿的,所以在雍正元年元月份就连下了十一道谕旨,告诫督抚提镇等文武百官司,务必勤于政事,杜绝贿赂等弊政。为制止官吏的贪污受贿现象,还建立了养廉银和耗羡归公制度。更何况年羹尧是他一手提携的,他心中的痛不是旁人能理解的。
年羹尧真算功臣吗?比起十四来,他又算得了什么?
缓步走入御花园,随兴踱着步子。
无意中看见弘历一个人坐在湖心亭子里,我走过去,坐在了他的对面。端起桌上的酒壶抿了口,见他依然意兴阑珊、情绪低落,我继续默默喝着酒。
半晌后,他自湖面收回目光,看着我微怒道:“他们都说皇阿玛容不下大臣。”
我瞅他一眼,反问道:“那四阿哥也是这样认为的吗?”说完后静静地看着他,他冷哼一声,恨声道:“利用战事纳贿营私、冒销滥报,这就是他做的好事。皇阿玛继位之初就下了十一道谕旨,告诫文武百官,务必勤于政事、杜绝贿赂等弊政。若不是他有战功,他又岂能活到今日”。
我笑笑道:“那只是其一,他更该死的地方,应是‘分陕旌旗周召伯、从天鼓角汉将军’吧。”
弘历一呆,凝目注视着我,一脸的不置信。
过了许久,他叹口气道:“这话不要乱说,小心招来祸端。其实阿玛心里很苦,作为帝王,他并没有做错。”
我点点头,笑着道:“如果皇上听见会很欣慰的。”他摇摇头,苦笑道:“我也只能瞎着急,帮不了阿玛什么。”
我抿嘴笑笑道:“位不期骄,禄不期侈,最明白的还是十三爷。”
弘历眉头轻蹙,一脸不解道:“晓文,为何你总称十三叔为十三爷,你不应该称‘我们王爷’的吗?”
我一呆,忙道:“进府时就这么称呼,习惯了。”弘历端起杯子,仍盯着我:“你的见解不像是一个奴婢能想到的,你为何有着与你的年龄不符的成熟。”
二十岁的容貌,四十多岁的心境,况且我知道历史,我的见解当然不是这个十四五岁的小孩子所能理解的。<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