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十八章 成帝暴怒(2 / 2)

望阙台 冬困 0 字 2023-01-28

他柔声宽慰道:“你余毒未消,先好好休息,父皇一会儿来陪你说话。”

说着,他直起身,带走殿中的李德海及其他宫人,步伐中带着怒意,径直往外走。

出了寝殿,成帝才彻底沉下脸,语气阴沉得如同地狱修罗,“把淑妃带过来。”

“遵命!”李德海垂头答道。

……

储秀宫中,淑妃细细地梳洗完,换上衣柜中最华丽的一件衣裳,带上最珍贵的头饰,仔细地装点着自己的面容。

她抬手抚过自己眼角不是很明显的皱纹,一晃眼也过了这许多年了,她的衣饰变得愈来愈华丽,青春与美丽却已经悄然溜走,只剩下一具被折磨得心力交瘁的老去的躯体。

她想起自己刚入宫那会,才十六岁,二八年华,肌肤鲜嫩得如同才剥开的荔枝,瞧不出一点瑕疵,梳妆台前一坐常常就是一整天,怎么看自己都觉得好看。

那时她就像只骄傲的孔雀。

姜家嫡女,盛极一时,求亲的人几乎要踏烂家里的门槛。

到了成亲的年纪,母亲千挑万选,替她在诸多的青年才俊中挑了最好的一个。

她曾经扒在屏风后悄悄看过母亲给她选的那个青年才俊,面如冠玉,长身玉立,看得她心里小鹿乱撞,她从未对一个男子那样动心。

母亲挤眉弄眼地问她是否满意,她羞得不敢直说,只能矜持地点头道:“嫁给他,也不错。”

何止不错,其实她心里高兴得很,夜间翻话本子,里头的书生都自动变成了他的脸,她在心里暗啐自己的不像话,可是嘴角的笑却暴露了心思。

在定亲的前一天晚上,她父亲说,宫里的皇后薨了,让她做好入宫为嫔为妃的准备。

她不想入宫。

她是姜家的嫡女,祖上配享太庙,父亲手握丹书铁卷,从来只有人捧着她惯着她,当人妾侍这一个选项,在她的人生中从来不曾出现过,即便是皇帝的妾侍。

但父亲的话,在姜家比圣旨还要好使。

于是她还是进了宫,刚入宫那两年,她还期望过皇上会宠爱她,就像话本子上写的那样,君王和宠妃,琴瑟和鸣,退而求其次,她想这也还好。

于是她开始努力地尝试,就像宫中其他努力尝试的嫔妃一样,她们都是富有朝气的年轻面孔,花朵一样的青春年华,今天御花园中扑过蝴蝶,明天端茶递水时脚下一滑,但是根本不行。

成帝的心系在已经死去的先皇后身上,先皇后一死,他的心好像也已经死了,他宁愿抱着昭阳公主整夜整夜在空无一人的坤宁宫呆坐,也不愿意面对她们这些朝气蓬勃的肉体。

她们这群活人,那么多年轻的、美丽的、明媚的女子,都输给了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死人。

世事总有许多的不如意,她连退而求其次也终究不可得。

她渐渐地忘了那位本该与她定亲的公子,如今她已经记不清他姓甚名谁、长什么样子,只是还是会常常想起当年屏风后那一眼惊艳至极的感觉。

她知道其实她怀念的是当时那个春心萌动的自己,她的心再也没有像那样跳动过。

那一眼的运气,耗光了她所有少女时光的无忧无虑。

入宫的第一天,皇上没有见她;入宫的第一个月,皇上还是没有见她;入宫的第一年……她还记得那是那一年的年末,冬雪飘拂。

她收到宫人让她侍寝的消息,整个人都怔住了,满心都是不敢置信,她是同年进宫的世家女子中的第一个。

凭心而论,这些年,其实她的日子不算差,年纪轻轻就获封四妃,执掌宫务,太后避世不爱管事,她便是后宫第一人。

六宫没有人敢忤逆她,溜须拍马谄媚奉承的人多如牛毛,除了一个名分,她几乎和皇后没有什么两样。

但那只是几乎,只要一碰到含章殿的事,就能轻易将她的美梦打得粉碎,一遍又一遍地提醒着她:你只不过是一个外人,一个妾,一个侍奉皇室的奴才。

所有能让她引以为傲的功绩,放在那祖孙三人面前,都好像如同跳梁小丑一般幼稚可笑。

他们才是一家人,旁人无论如何也插不进去。

这世界上没有一个人家是这样的。

没有皇子也就罢了,后位空悬了十几年也就罢了,她们这些妃嫔,又算什么呢?

如果一早知道如此,当初又为什么要让她们进宫?她们做错了什么?要在这个没有一丝温度的皇宫里虚耗一生?

她曾经羡慕过先皇后,但后来她更加恨她。

若不是她,成帝不会对她如此不上心,若不是她,她不会被这个皇宫排除在外,若不是她,她不至于如此不幸。

“淑妃娘娘,皇上有请。”宫外想起一个迟来的尖利的太监嗓音。

语气是储秀宫少见的傲慢。

淑妃给眉间印上花钿,拿起桌上的螺子黛开始画眉。

殿外那太监见她久久不应,又提高声音重复了一遍:“淑妃娘娘,皇上有请!”

淑妃慢慢地描完自己一双黛眉,仔细端详了一番,见镜中的自己完美无缺,才满意地点点头,扶着宫人的手施施然迈出殿门。

她没有看那名传旨的太监一眼,裙摆迤逦,骄傲一如往常,仿佛不是去受审,而是去耀武扬威。<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