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英右手捏着狼毫,笔歪歪扭扭地写下一个个类似狗爬的楷书,左手压着一张帛书,腾不出空来揉自己被敲红的脑门,只好委屈地瘪嘴道:“小道没学过相面之术,不会怎么看人是否有升官的潜力。要不……还是您全权负责了吧?”
他不以为意地叹息,把秦英的最后退路也给封死了:“秦道长在丽正殿内夺林某针盒的时候,和如今可是判若两人啊。”
他的声音没有刻意降低,场外监考的几个一刻博士助教听到了,皆用探寻的表情注视着秦英。
作为目光焦点的秦英顿时感觉自己压力山大、如芒在背,浑身上下还起了一层抖不掉的鸡皮疙瘩。
为了逃离这令人万分不舒服的感觉,她匆匆写完落款的年月日期,把狼毫尖儿未干的笔挂在笔山上,腾身站起,动若脱兔地离开了医科和药类的笔试考场。
林太医望着她很快消失在房门内的背影,抚着胡子笑了笑,眼里有些不可捉摸的意味。
“宫中何时来了一个秦姓的人物?”某个医科助教没有忍得住寂寞,和站在他附近的主药咬起了耳朵。
主药抬头观察一番,看到两个太医署令正在沉默地对峙,才开口解释道:
“这你就孤陋寡闻了吧。秦英秦道长,最初在四月初八浴佛节、大兴善寺的俗讲台上崭露头角,陛下听说了此道人的大名,把他请入皇宫给患疾的太子殿下祈福。”
“入宫祈福……那秦道长不是应该和咒禁科的人走得近些?”医科疑惑道,“他现在怎么成了林太医的跟班?”
秦英祈福的事情虽然在皇宫中广泛地传播开了,不过大部分人还没有把秦道长的名号,和她的相貌身量对应起来,也就是很多人只闻其名、不认其人。
再加上她祈福过后,就很少在太医署里走动,她入职药藏局的近况也没被多少外人知晓。
今天秦英在太医署的表现并不突出,近乎透明的她很容易受人轻视。场外监考的众人只当秦英是个跟班之类的小角色。
主药耸了耸肩,意思是他也不清楚。
秦英先进入的是甲字号的房间,捏着银针的针生坐在一边,他们的前方横躺着只穿了白色中衣的受针者,监考的针博士和针助教在房间内不时地走动,手里拿着朱笔,以备圈画怀中名册。
监考官们看到秦英这个不之客贸然闯入,脸色都有些不悦。
她穿着九品的浅青色官服不假,可是身量和相貌太过年少,她自然是遭到了别人的质疑。
“你是尚药局派的人?”给她开门的人问道,他放了一道门缝,却未令秦英的第二只脚踏进房间。
“不是。”秦英赶紧摇摇头,“秦某奉了林太医的命,来此是为挑选药藏局的人手。”说着她出示了林太医刚揣给自己的,盖着门下坊朱印的手书。
他拿过手书看了看,确认无误后向为的针博士报告了,才放她进来。
秦英暗暗呼了一口气,拱手拜道:“谢大人的恩典。”叫大人是明显的恭维话,那人显然受用,微微地眯了眼。
“请问今日的考题为何?”她从那人请示的动作中,分辨出了房间内地位最高权力最大的针博士。她直接走到了博士面前沉声道。
“林太医既然让你前来,那你必定是对针科有些研究。不如你在场上转一圈,猜猜他们是在为哪种患者治疾。若你猜对了,你尽管把看中的针生收入囊中。”
针博士摆明了是在刁难秦英,他不相信如此年少的人,会眼光犀利到看破考题的程度,所以放心大胆地夸下了海口。
秦英略一挑眉,她早就料到面试别人不是件轻松的差事。在此以前,她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是她没有想到,面试别人会演变成被人面试。
现在针博士的话激起了秦英的兴趣,她抬眸:“大丈夫可是要一言九鼎,说话算话的。”
看到秦英面色坦然并不露怯,旁听两个人详谈的针助教们忧虑地捏紧了手上的笔杆。
若秦英答不对也就算了,对他们没有影响。
若秦英答对了,又把针科的人才全挑进药藏局,那王太医绝对大怒,把针助教们降职到针师也是没准儿的。
然而事情偏偏就要往坏的方向展。
秦英乖乖地迈起碎步走了一圈,仔细查看每个人的施针经络和下针顺序,最后邀功似的站在针博士的面前抬道:“若秦某没有猜错,今日的考题应该是,在只有长短不一的银针情形下,要如何应对风寒之症。”
针博士哑然:“描述地这样详细,你果真是猜出来的?”
秦英再次摇头:“若秦某不知行针之理,怎么可能猜地准。实不相瞒,他们用的针法虽有不同,可是几个行针要穴都是一样的。而小道明白,这几个穴位对应的是肺症。”
“秦大人师从何者?”针博士不因秦英拂了自己的面子羞恼,反而好奇地问道。
“过去曾受一避世高人指点医术。并未学过医。”秦英本着上辈子的记忆实话实说。
“好。”针博士听罢赞许地道,“本官看轻于你,这才栽了跟头。”他交给秦英一卷还没打开的名册,“既是这样,本官愿赌服输。等会儿你就把看好的人名勾上。”
秦英接过被体温捂地温热的名册,心里的一块巨石轰然落地。
面试别人的她反过来被人面试了,结果好像也不算遭糕。
(作者话:补上了两千。)<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www.xbiquta.co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