呕——咳咳咳咳——呕——咳咳——</p>

一只手掌张裂如蹼，“停……”呕——“船……”吃一口水，爹的！</p>

“停了。”沉音低铮。</p>

扁舟一叶，两头穿蓑衣的船夫，中间三人站，一人坐。坐着的那人歪身靠船边，冲着水面干呕，却已吐不出东西来。站着的，无人看晕船的家伙一眼，仰头但望陡峭的山壁，一个背弦琴，一个手中转弓，一个剑指空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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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了还这么晃？我他爹又不是水军，早知道要走水路，我才不来！”头晕眼花转回身，整个人瘫软在船橼，却见一面绝壁压来，顿叫，“姓景的，你说这山好走？”</p>

“我说这山好登，没说好走。”姓景的，景风，泫瑾枫，北关大营神射手。</p>

“有什么不一样？”晕船的，姓马，马秀，北关大营腿脚最快先锋令。</p>

“你不是江南的吗？”气魄恒傲，一剑飞柳絮，千色盛夏开的柳夏实在看不下去马秀之怂。</p>

“江南怎么了？水乡出来的人就会游泳，就不晕船？”马秀眼珠子晕荡。</p>

泫瑾枫却不说话，绳钩挂弓，一气拉满，铮——弦弹，钩子急升一道银光，没入天色，发出细小的叮声。但他伸手一拉，绳就松落下来，带着铁钩一起。</p>

马秀正好击退堂鼓，“石头山怎么卡得住钩子？咱们先回去，另想别的法子。”</p>

“啰嗦死了。我能干掉他吗？”背弦琴的，唯一不属北关大营的人，来自叫做十三杀的组织，没名字，以琴师称呼。泫瑾枫看他身手不错，雇了半年。</p>

“不能。”马秀抓着山壁上的绿藤，减少身体摇动，口齿清楚了些。</p>

“他攀直绳比我和柳夏灵活，暂留着小命比较好。”泫瑾枫一边说，一边射出第二箭。这回没听到声音，绳子也没有落，他用力拽了拽，绳下滑了一段，但最终定住。</p>

“最像猴子的就是他了。”柳夏以气为剑，刺肉可以，刺石头不是不可以，悬点儿。</p>

马秀一听，“嘿，姓柳的，有本事你别靠我啊。”江南男儿儒俊，居然被说成猴样，他还觉得北男像熊呢，五大三粗。眼前这两只，哼，瘦的熊，比他高那么一点点，打死也不能承认比他俊。</p>

“废话少说。”锈剑跳出，黑暗水面，琴师的眼白挑亮，杀气森森。</p>

“景风，柳夏，这个冷血的家伙不算，咱仨好歹是一个营一个队的兄弟。做兄弟，有今生没来世，我这会儿全身乏力，头晕眼花，万一攀到一半手软怎么办？”马秀哀哀叫。</p>

“好，我们就这么空手调头，你自己回北关大营——”泫瑾枫阴恻调子出现，“当驸马去吧。”</p>

马秀顿然浑身一颤，“我不回去！”</p>

雪夜山洞中救了被拐卖的百姓，与大部队集合之后，惠公主还是决定抓住机会混入燎族，以大将军令挑选了一支强兵假扮人贩子。泫瑾枫，柳夏，马秀一个也没逃掉。结果，混是混进去了，燎族那些马上贵族就为武洲第一美人大打出手，惊动燎王。那个燎王倒是英明神武，一句女色误人，就对整支人贩队伍下了追杀令。他们什么还没打探到，赶紧撤了。在这一逃亡的过程中，马秀和惠公主脱离了队伍，比大家晚五日才回到北关大营。</p>

北平王一看，孤男寡女一起待了小半个月，女儿名节有损，对马秀十分光火。谁知，打听之后发现马秀是南方名门之嫡孙，便有了一皆大欢喜的主意——让马秀当驸马。</p>

惠公主沉默，不过她迄今就没看哪个男子顺眼过，大家当她沉默即反对。但马秀的反对比惠公主要强烈得多。一，放话。绝不入赘，马氏嫡长嫡孙的他是一族未来的领袖，不可能没了自己的姓。二，逃营。夜黑风高，小子跳门楼时让人捉个现行。</p>

北平王气得火冒三丈，想他头一回亲许宝贝独生女，这小子居然不领情，本想假公济私军令罚下，还是惠公主打破沉默，说非男子汉不嫁。言下之意，马秀不是男子汉。北平王才罢了。</p>

经过此事，马秀就觉得军营日子难熬，听说景风柳夏要去执行任务，立刻自告奋勇。他本是避尴尬跑出来的，怎么可能这么快回去，当下咬牙，捉了绳嗖嗖往上攀。北关虎先锋营，不是练兵，而是练兽的地方，听他叫苦连天，其实斯文貌下精钢的身坯，哪里还有半点晕船乏力，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p>

柳夏收回视线，“你多射几个钩子就是了，我们也不用等他。”</p>

“石山难抓牢固，钩住一根绳已是运气，先上一个，就能保证其他人安全上去。”泫瑾枫也想过，但觉不够好，“这时钩子若松了，就死他一个，可如果是一人一根的话，咱们可能全没命。”</p>

“真狠。”琴师道。</p>

“让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说狠，荣幸之至。”泫瑾枫笑，他的白牙和琴师的白眼一类，森寒。</p>

柳夏则另有说法，“做兄弟，有今生没来世，他自己说的。为兄弟们冒险也应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