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真是，瞧你一副很会打算盘的模样。虽是掌柜的好意，不过既然允诺，就要立约为凭。百两大席，就算我家大姑娘犒赏大伙儿，也得掂量掂量呢。所以——”豌豆进了柜台，磨墨蘸笔，手腕漂亮一翻，“能当掌柜，字一定写得好，请吧。”</p>

掌柜狂冒冷汗，咽下一口干涩意，内心挣扎无比。按理，居安造绝对拿不到六皇子府的工程，豪爷不可能干看着。但是，万一呢？那位兰大姑娘，过白羊祭，捞红白锦，鱼自己吐珍珠，一路吉星高照，万一真把六皇子府造成了，万和楼要搭上一百两银子！东家什么样，他最清楚不过，不可能掏这银子，那就是他自己吃进。一百两等于他两年薪俸啊。</p>

赖吧！他陡然拿定主意。大堂客欢呼又怎么样？他一个掌柜，万和楼又不是他的，没道理冒这个风险。</p>

“呃——我说笑而已，我又不是东家，怎能随便作主？”口说无凭，还好还好。</p>

豌豆发出长长切一声，“掌柜刚才信誓旦旦说是真的，看来万和楼不讲信用。付过银子的酒席，还没怎么上菜，主家提前走了，客人想继续吃酒席都不行，居然让我们捡桌上剩下的吃。这种话也说得出口，实在很小家子气，不知会不会其他地方也抠门，以次充好。”</p>

掌柜恼怒，“你！”</p>

“掌柜作不了主，我却作得了主，你不必大声嚷嚷。”一位大腹便便的少妇让丫头扶了出来，穿贵妆美，容貌秀丽，是安国侯家的好媳妇，京氏的大小姐，万和楼的女东家，京秋。</p>

她亦远远看着兰生，但颔首，隔着大堂喊话“兰大姑娘，若居安造能顺利完工六皇子府，万和楼定向你贺喜，不过十桌酒席先到先得这法子少些意思，不如为西北逃难来的百姓发米一日，如何呢？”</p>

兰生眉头一拢，又笑开来，“好得很。”厉害！让京秋拐弯抹角笑她见识短，她还没法顶回去。</p>

人们纷纷赞好，豌豆的话轻悄悄散了，一点疑虑也没煽动起来。</p>

京秋走入包间，连同掌柜一起，关了门就斥责掌柜，“还不快给人赔不是，因为你没出息，害得我都跟你丢人现眼。平素我怎么叮咛的，别为了几个小钱就开罪客人，哪怕赔银子都得让客人满意而归。说话小心谨慎，既然开了口，就别扭捏小气。”</p>

掌柜心里奇怪，但东家说赔不是，他就老老实实低头哈腰。</p>

“你可知这位兰大姑娘是什么人？”京秋坐到兰生旁边，原本是豌豆的位置。</p>

掌柜不太服气，脱口道不知。</p>

“我能说么？”京秋看兰生一眼。</p>

兰生不置可否。</p>

京秋便道，“这位是……”忽然语气一顿，“……是我的好姐妹，今后要待若上宾。”</p>

掌柜立刻说记住了。</p>

“记住就行了，别再给我抹抹黑。我要是能指望你们，万和楼早和醉仙居齐名了，统统都是榆木疙瘩脑袋。出去吧，准备最好的酒菜来，我陪兰大姑娘吃饭。”京秋叹气，将人打发走。</p>

掌柜下去后，兰生不动声色。说实话，京秋一开始就和安纹佩一起出场，也看安鹄跳桌舞，让她不能有好印象。不过，这时单独瞧这人，气质娴雅大方，绝不显一分不善，比她高端上档次。她，反而是坏的那个。</p>

小扫知道的事情很多，连褐老四栽在万和楼的糗也一清二楚，说一辆百瓣花案的马车等在外面有两刻了。兰生才让豌豆挑事，想看看究竟是不是京秋。结果不出意料。</p>

“我自己管着买卖营生，身份能掖着就掖着，不想让人异样的目光瞧自己。想来你也不容易，便不说了罢。”</p>

兰生认为，做了好事一定要张扬者，这份好心也未必纯粹。于是，心里又生距离感，面上保持客气礼貌，说些无关紧要的话。</p>

“快生了吧？”大肚惊人。</p>

“七月初。”准妈妈一般都爱摸肚子，京秋也不例外，神情似乎更多一份柔和，“我挺怕的，都说要到鬼门关前走一遭。而且我又怕疼。你不是知道吗？小时候咱俩比爬树，我不小心摔下来，就膝盖磨破了层皮，哭得惊天动地。”</p>

兰生沉默半晌，绽开一笑，“我怎么记得摔下来的是我，破了皮的也是我，你哭得是厉害，以为我摔死了。”</p>

京秋啊了一声，面色有些尴尬，“有了身子之后脑袋突然笨了，算账老出错，连记性都差成这样。没错，没错，是你摔我哭。”</p>

伙计来上菜，京秋说要早些回侯府，便告辞了。</p>

没人注意到小扫眸中的冷光。（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