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白哽咽地接过糕点,默默地小口小口吃着。
“夫人又说,吃了甜点后记得仔细漱口擦牙,免得年纪轻轻牙掉光了,站夫人身边伺候,人家还以为是夫人这个做主子的虐待奴婢,把你打得满口牙都没了呢!”
素白忍不住笑了一声,心中感动,果然夫人还是顾着她的。
蔡嬷嬷慈爱地抚摸着素白的头发:“傻孩子!夫人不知情况,也是一心为你好,你今儿这一出,岂不伤了夫人的心?”
素白羞愧难当,错过身子低头不敢看蔡嬷嬷,一言不发,手中的糕点都被握碎了。
“素白,若说命苦,你还能比得上嬷嬷我?”蔡嬷嬷的男人和两个孩子,都被瘟疫夺了性命,这是靖北侯府人尽皆知的。
当初蔡嬷嬷回来伺候先夫人,还有人说蔡嬷嬷命硬,不适合贴身伺候先夫人,结果先夫人却偏偏看中蔡嬷嬷,后来还把蔡嬷嬷指去照顾锦潼。
素白自幼就跟在锦潼身边,自然也是知道,她越发内疚:“嬷嬷,都是我不好,害您想起伤心事了!”
“逝者已矣,不可追也!”蔡嬷嬷拉着素白的手:“丫头,你看嬷嬷我,吃的用的穿的,样样皆好,普通官宦人家的夫人都比不上嬷嬷我呢!嬷嬷现在就一个心愿,好好伺候夫人,看着夫人和七爷和和美美的生儿育女!待到嬷嬷两脚一伸直,去陪那我那死鬼和两个孩子,嬷嬷就可以跟他们讲,你们来不及享的福,我都替你们享了----”蔡嬷嬷说着说着,泪水直掉。
素白赶紧掏出手绢替她擦泪,蔡嬷嬷拉着素白的手:“你娘你姐姐都命苦,你妹妹更是一口奶都没喝到就被摔死了。素白,死去的人无法挽回,所以活着的人更应该好好珍惜眼前。夫人说了,不嫁就不嫁,你就一辈子跟她身边吃香喝辣。”
素白含泪点头。
这天晚上是蔡嬷嬷亲自过来为锦潼卸妆漱洗,锦潼清楚蔡嬷嬷肯定是有话要说,便询问几句。
蔡嬷嬷先感叹一番:“素白的娘是个苦命的!”而后才将原因向锦潼说出。
素白娘亲原是靖北侯府的绣娘,手艺精湛,性格又好,人称她苏娘子。
素白的爹则是府里马厩的一个管事,叫杨和,伺弄马匹颇有一手,起初蛮受靖北侯器重的。
一开始两人成亲的时候,相处得还算不错。后来杨和不知怎么染上赌瘾,因偷窃府中马匹出去贩卖,被革了职。杨和内心愤怨,变本加厉,天天不是赌钱就是酗酒,家中值钱物件基本都被杨和败光了。偏偏苏娘子肚子不争气,接连生了三个女儿,最小的那个孩子,一生下来据说就是畸形的,被杨和活生生摔死。
锦潼对素白更是同情万分:“那杨和天天酗酒,怪不得孩子生出来畸形。”
“齐嬷嬷当初也是这样说,男子饮酒过度,生下后代子孙身体多有毛病。”
“后来呢?”
“杨和嫌弃苏娘子只会生女儿,没法子给杨家传宗接代,动辄打骂。苏娘子天天哭泣,眼睛哭坏了,做的绣活也不如以前精致,挣的钱也越发的少。那杨和狼心狗肺,居然偷偷将才六岁的素白姐姐偷抱出去卖了,又回来和府里谎称那孩子病亡了。”
杨家夫妻都是奴才,生的孩子自然也是奴才,只有主子有生杀发卖的权利。况且家中奴仆生的孩子,正常来说五岁就要统一交到府里学习各类知识,然后视才华分配到各个地方去。
“找不回孩子,丈夫又是这般德行。苏娘子心死了,将才四岁的素白带到绣房,哀求管事娘子将素白收到绣房学习,管口饭吃就好,家里实在养不起了。管事娘子心善,破格收下素白,却不料当天晚上,就出事了。苏娘子借了一吊半钱,整治了一桌好菜好酒,将杨和灌醉后,用门插将杨和的头砸得稀巴烂,然后自己一绳子吊屋梁自尽。”
世间竟有如此惨事,锦潼气得五官变形:“娘亲当初就没有管管?”
“先夫人身体一直不好,这些污糟事谁敢说给先夫人听?后来先夫人听闻此事,派人去找回素白姐姐,将素白留在自己身边。又厚葬了苏娘子,将那杨和扔去乱葬岗喂狗!”
“活该!”锦潼又问:“素白的姐姐找回了没有?似乎不曾听素白提起过。”
蔡嬷嬷又是一阵唏嘘感叹:“找回来了,才六岁大的孩子,不知道受了多大的苦,骨瘦如柴,只剩一口气,熬不到三天就走了……”
锦潼也是唏嘘不已,考虑片刻,交代蔡嬷嬷几句便歇下了。
封建社会便是如此,锦潼也无力去改变什么,她能做的,就是凭借自己的能力,尽可能厚待自己身边的人,起码让他们都安稳度日,衣食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