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素午间时,玉翘总要歇一个时辰的,这日可怪,竟是在凉榻上翻来覆去,了无困意。
索性起身,思忖给父亲赶封信,让他莫牵念,即在案边想想写写,弄了小半日方好,再把信笺封了。
碧秀几个皆不在,她索性掀帘出了房,去托管事寻人捎带至京城去。
沿着抄手游廊走数十步,进入园子,没了屋檐阴处,赤日当空,毒辣辣的把石子漫路炙烤,绣鞋底都感觉烫意。四处望望,花木蔫搭,叶焦瓣卷,但闻蝉声鼓噪,蜂蝶嗡嗡,却不见半个人影儿。
玉翘用团扇遮在额处,尽挑树荫阴凉处走,没过多久,就有些喘,一抹靠身肚兜已悄然湿透。
心里后悔不该这时出来,瞧侧边爬满一墙的碧绿捆石龙,有点着慌,这景似不曾见过,园子忒大,她竟迷了方向。
硬着头皮往前挪过数步,瞧远有处偏门,顿觉古怪,园中有几门她是晓得的,交待过管事严禁打开,此会那门却半开半掩,未曾上闩。
逐放轻脚步慢走,把眼儿四处张望,突听衣衫悉邃碎响,伴着嘀咕私语声,从一月桂树后,慢慢走出两人。
玉翘欲待避藏已是不及,那二人不晓得竟有人,顿时受惊不小,脸色大变,三人面面相觑,皆怔在那里。
玉翘眯眼细看,是个梳双丫髻,着蛋青裙子的粗使丫鬟,眉目清秀,看着眼熟。
“小翠?”试探性的唤一声。勿怪她不敢认,那日牙人婆子领跟前时,灰头土脸,衣裳褴褛不成人样,回来后即交给碧秀春紫打理,便再未正眼瞧着过。此时着洁整衣裙,小脸露着白净,竟如换了个人似。
那小翠大慌,颤颤兢兢双膝跪地,嘴里只道夫人饶命。
玉翘朝她身旁那人不露痕迹地瞅去,十五六岁年纪,做小厮打扮。见小翠跪下,也随跪在侧,不吭一声,却贼眉鼠眼乱恍。
心底一沉,拈紧帕子只温和笑道:“起来吧!这大日头的,跪来跪去瞧着都热。”
又拿话问小翠:“这人是谁?看着面生,不像是府里头做事的!”
小翠满脑门子汗,神情慌里慌张,支吾讲不出话来,倒是那小厮落落大方道:“见过夫人,小人是她堂哥。”
此话一出,玉翘更是狐疑,愈不动声色看向小翠:“牙人婆子讲你无父无母,也无旁的亲戚,怎这冒出一个。”
那小厮抢话过去,继续道:“夫人不知,小人并不居在泉城,只是听闻表妹在此过得凄凉,便来寻她,哪想却不得人踪,四处打探才晓得在夫人此处做事,今日只是来看她过得可好,实并无它意。”
玉翘瞧他已面露不耐,不知他何来头,便不妄言,逐默了默,看向小翠笑道:“原是如此!即是你堂哥,下次就勿要从偏门进来。我交待过管事,府里的杂役如若有亲戚来探,必好生招待,并不阻见面的。”
小翠讷讷谢过,红着脸低道:“堂哥只来看我好不好,现就要走的。”
那小厮忙拱手作礼告辞,仍旧从偏门而出,小翠忙去将偏门闭阖,把闩上紧。
也正此时,只听身后不远有脚步声来,回看,竟是碧秀春紫,竟是松了口气。
她俩午间去厨房,端了绿豆凉汤回房,不见小姐,左等右等不见回转,便出来四处寻找。
碧秀瞧玉翘脸颊晒得通红,颈子起着汗,看着心疼,忙将油纸伞撑起为她遮阳,睨见小翠垂手立边儿,啐口责道:“不长眼的丫头,没瞅见夫人晒得满脸起汗么,你倒旁边悠闲站着,连替主子打个扇子都想不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