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都米铺的老板手脚很快,短短三日便将二十石粮食送至洛城码头。未免引人注目,缙云岚与粮商签下了一年的合约,以每月二十石的分量分批送至。
她这几日向缙云学院告假,假称自己感染风寒,在家休养生息。好在家中父母并未问起她失踪三日的去向,或许他们早已见怪不怪。唯见她孑然一身归来,并未捅出什么篓子便已是万事大吉。
母亲与小妹时常自嘉兰院而来探视她的病情,为了掩盖自己腰部的创伤,她也不得不赔着笑脸。
母亲见她气色不佳,很是担忧她的情况,急着要请大夫来把脉。缙云岚只得推脱说自己修炼不当,才致使身子虚弱。母亲也无言以对,只是一个劲儿在小厨房里操持,想为她多弄些可口健康的食物。
圆满来报时,恰逢两人正在缙云岚屋中探视。小妹岫岫非要举着勺子给她喂粥,她也耐着性子陪着妹妹过一把照顾人的瘾儿。眼瞅着粥碗见底,她婉转道:“母亲,我有些困乏了,想睡会儿。”
夫人心领神会,立即携带岫岫离开。出门时,碰见行色匆匆的圆满,她担忧地责备道:“要好好照顾大小姐。素日里该规劝也得规劝,岂能叫她玩的过火,弄得这般憔悴。”
圆满忙应下:“奴婢知道了。只是夫人您也清楚小姐的脾气,岂是奴婢能劝解的了的。”
夫人重重叹了一气,拉着岫岫去了小厨房。
圆满见二人走远,这才冲进缙云岚的闺房,向她禀报粮食抵达一事。
她缓慢起身,脑中闪过许多事,“今晚子时,你与我一道将这些粮食伙同其它的物品送去……”她话音戛然而止,“地道”是敏感词,前夜里她已经体会过昏睡不醒的滋味了。她强行咽下这口气,望了眼窗外天色,已至傍晚,她掀被起身说:“我要上街一趟。”
她来到长街上,不费吹灰之力地便找到了糖葫芦的流动摊子。她将那老板拦住,进行了一笔交易。当她举着一根糖葫芦正要离开时,她灵光乍现,转身给了那老板一锭银子,将他那把抗在肩上的草靶子接了过来。
“我全要了。”
快吃晚饭时,缙云岚命圆满给嘉兰院送去了一盘糖霜葫芦,恰巧大少爷缙云崇正在教岫岫小姐写字。圆满并未多逗留,很快便离开了。
岫岫见来了零食,顿时心猿意马,丢了纸笔便要贪嘴。缙云崇却严厉制止她,“写字要专心,你如此三心二意,何时能改掉你那一手的鬼爬字。”
岫岫不大乐意,嘴巴翘得老高。
夫人出来说话,“你让岫岫休息一会儿,再写也不迟。正好你也去你姐姐那儿看看她。她近日病了,你也该去瞧瞧。”她大有责怪他性情凉薄之意。
缙云崇忽然脸色阴沉下来,讥诮道:“病了?怕是只顾玩乐,不知天高地厚,弄了什么莫名的伤口回来。怕被父亲母亲得知,她面上挂不住,才谎称什么风寒吧。”
夫人还未答话,岫岫倒上赶着为姐姐正名:“姐姐那么厉害,怎可能为人所伤。况且姐姐出门从不乱扯什么冠冕堂皇的幌子,想去便去了。”
夫人掩嘴浅笑:“这话是了。岚儿向来是不论虚名,舍得面子的。哎哟!我炉子上还炖着汤,我去瞧瞧。好了,一会儿还得给岚儿送去呢。”说罢,她忙不迭就移去了小厨房。
缙云崇脸色铁青,扭脸看见自家小妹捏着那糖霜葫芦吃得津津有味,满面笑容,他顿时怒上心头,厉声喝道:“吃什么吃!”说着,将那碟子糖霜葫芦狠狠挥扫出去。
白瓷盘子顿时支离破碎,香甜的果子也咕噜噜滚得四处都是。
岫岫被刺耳的尖声惊到,不知所措地呆站着,眼眶瞬间通红,嚎啕大哭起来:“哥哥,是坏蛋!你是坏蛋!”
缙云崇怔愣在那儿,伸手想要安抚却又停住,欲语又还休,始终没有付诸行动。他失魂落魄地后退几步,一言不发地转身跑开。
夜半子时,主仆俩悄然出府。
缙云岚在空山脚下反向使用了感心印,唤起黎栀的注意。
她在脑中措辞:“粮食已到,速来查收。”
山顶上的黎栀脑中忽传来一道声音,他立时觉察过来,在脑中回她:“来了。”
主仆俩在山脚隐蔽处稍稍等了会儿,便见结界之内下来几号人,迅速进入地道。只是最终出现在她们眼前的只有黎栀一人。
缙云岚抓紧时间与他说明这大大小小的包裹中所存放之物,最后又将暂时插在地上的草靶子连根拔起,递至他眼前,“呐。”
“这是何物?”他蹙起眉头,貌似不悦。
缙云岚回道:“这是我答应蔷薇的糖葫芦。只买一串,怕孩子们争抢。索性买了一靶子,给大家都尝尝鲜。拿着啊。”
黎栀迟疑接下。
紧接着她又从圆满怀中拿来一只特别的包袱,塞进他怀中,一股中药的苦味扑面而来。她解释道:“这里头都是一些可以延年益寿的丹药。你看着使就成。”
“为什么?”他似是疑惑她为何要做这些多余之事,分明不在交易之内。
缙云岚憨笑道:“你便当我多管闲事吧。”
他静立,狐疑地观望她。
缙云岚反观他一手抓着草靶子,一手抱着药袋子,配上他那张不苟言笑的严肃面孔,实在滑稽,活像个倒卖假药的算命先生。好在他这张脸孔实在优越,恐怕就算知道他是卖假药的,心甘情愿上当受骗的也大有人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