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鹤万分不解,他觉得他爹变了,不再像当年那样热血勇毅,而是变得畏手畏脚,前怕狼后怕虎的。
朔州刺杀一案,不查不管!单家灭门一事,不闻不问!
“鹤儿,你要相信爹,等到时机合适,爹会告诉你原因的。”宁致看着宁鹤严肃的说道。
宁鹤摇了摇头,拱了拱手:“对不起,爹,这事我不能答应您,孩儿发过誓,一定要彻查此事。”
看着宁鹤坚毅的神情,宁致心里既高兴又担心,高兴的是,宁鹤变得越来越像当年的自己,担心的也是宁鹤越来越像当年的自己。
“不顾后果吗?”
“不顾后果!”
宁致点了点头,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为父想一个人静静。”
宁鹤拱手退下,宁致无奈叹息,再度看上眼前的牌匾,嘴角微动。
他宁致一生忠君,坐到了大奉礼国公的位置,可是又有谁知道,自从坐到了礼国公这个位置,他每天都战战兢兢,担惊受怕。
伴君如伴虎,这句话不假。
宁鹤走后,宁致独自拿着一坛酒,走到宁府后院,这里养着宁家的战马,有一匹跟着宁致征战了二十年的老马此刻正悠闲的在马棚里吃草,在看到宁致来了后,忍不住高兴的啼鸣,此马名为黄晔。
宁致笑着走过去,摸了摸这个老伙计,他的鬃毛已经不像当年那么柔顺,皮肤也不再紧致。
甚至已经不能再骑着它纵横沙场了,宁致借着月光看向黄晔的右前蹄,那里明显有一道疤痕。
……
太嘉十七年,宁致出兵北蛮,遭遇大风雪,被困雪地泥潭。
眼看要被北蛮士兵追上,黄晔大肆啼鸣,一跃而起,马跃三十丈,带他逃离泥潭。
当宁致平安返回营地之时,黄晔倒下了,他的右前蹄已经被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马断蹄,是铁定不能再上战场了,宁致看着倒在地上,眼泛泪花的黄晔,忍不住心痛,便将这个一瘸一拐的老伙计带回了宁府。
“宁将军可是又遇到烦心事了?”马棚旁的瓦房内,一个断臂男子手持油灯,站在门口看向宁致。
宁致轻轻一笑,缓缓走过去,径直往屋内走去。
他也不嫌弃里面的脏乱不堪,借着灯火,将酒放在桌上,直接坐上床榻,靠在一堆脏兮兮的被子上,感慨道:“你说我该如何是好啊。”
断臂男子从身后的柜子里拿出一碟酱牛肉和两个瓷碗,放在桌上,坐下后,将酒倒在碗里,轻轻一笑,“将军,是为了五少爷的事情?”
“是,也不全是,这几个小子都不让人省心啊。”宁致无奈的说道。
“哈哈哈。”断臂男子听后一笑,“宁家五子四子皆乃当时才俊,啧啧,大将军还不满足啊。”
“哼,这话你觉得上边那位听到后会高兴?”
“所以就有了五少爷。”男子缓缓说道。
宁致一听,瞬间坐直身子,看向断臂男子,“你说什么?”
“大将军,若不是五少爷当街打断靖北王世子一臂,长公子现在只怕是就坐上了正四品将军之位。
你可曾想过,若是真坐到了正四品的官位上,加上二公子的吏部侍郎,以及和关丞相的姻亲关系,陛下还会放心您吗?”
“可是老夫的兵权已经交出去了。”宁致起身说道。
“别忘了,项州军依然姓宁!”断臂男子边吃边说道,转身看向宁致,“虎无爪牙,必被欺;龙无鳞甲,必被辱。”
宁致眉头紧皱,冲着男子拱了拱手,“多谢先生解惑。”
断臂男子心不在焉的说道,“大将军不必如此,我所说只不过是为了这坛酒罢了。”
“你喝了我宁府二十年酒,不想出去看看吗?”宁致突然开口说道。
男子缓缓停下筷子,擦了擦满是油腻的嘴唇,借着微弱的灯光,看向门外的黄晔:“瘸腿老马,不可再上疆场。”
宁致微微点头,起身离去。
男子继续喝酒吃肉,酒足饭饱后,敞开肚皮躺在床上,用手剔了剔牙,缓缓开口:“酒足饭饱,快哉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