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梅用牙要咬断线头,抬头看了一眼德成,“这不废话嘛,我姐和怀义大哥从小青梅竹马,感情很好。我听说王婶儿还准备等怀义大哥高中毕业了就去我家提亲呢。要不是后来出了这档子事,说不定我侄儿都几岁了。”
德成点点头,“谁说不是呢,所以说他们俩还是缘分没到。人这一辈子还就是讲个缘分。你说当年要是我没在你家遇上你,现在咱们也不可能在一起,大街上遇见了也就是个陌生人。”
“嗯,相遇就是缘分。你可要好好珍惜这份情缘,一辈子都要对我好。”说这话时,灯光下的玉梅有些娇羞,显得特别好看,德成望着她皎好面容有些出神。
章文昭的事过去了一个多月,德成去找了几曾明。曾明却说还在案件还在审理之中,让他别着急,有结果就告诉他,德成只得悻悻而去。
一直等到快过年了,章文昭的事情才有了结果。
这天德成下班正准备回家,门口突然响起一阵汽车的鸣笛声。德成抬眼从窗户望去,却见曾明走了进来,面容憔悴地和林冲他们打着招呼,看着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似的。
德成急忙来到院子里,“三哥,你怎么来了?”
曾明拉着他说:“走,咱们去趟妙心师傅那里。”
德成愕然:“现在?”
曾明点点头。“那好,等我一下,我收拾东西就走。”德成回屋拿上包跟曾明一起出了门,上了门外等候的吉普车。
林冲站在门口茫然地看着他们远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曾明一路都没有说话,眯着眼,不长的路程居然睡着了,发出响亮的鼾声。
德成看着他粗短的胡茬从下巴胡乱地冒了出来,,紧皱着的眉头,一脸倦容,忍不住说道:“这是干什么去了?这么困?”
驾驶员回头瞟了一眼,接口道:“我们队长都好久没睡过踏实觉了,这些天一直在忙案子的事,收集证据,找证人,可把他忙坏了,就是铁打的人也经不起这么熬啊。”
德成默默地注视着曾明这张憔悴的面孔,心里泛起一丝感动。
来到小南海,曾明让驾驶员开车回去,自己和德成一起进了庵里。
妙心法师的禅房里,曾明对妙心说:“章文昭的案件目前已经审查终结,等待检察机关提起公诉。我个人判断会判处死刑,总算是为杨怀义同志报了仇。”
妙心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低着头没出声。
曾明停了一下,接着说:“这里还有个好消息告诉你,根据章文昭的交代和后面找到的一些物证人证,已经清楚表明杨怀义是共产党员无疑。只是他生前只是预备党员,尚未转为正式党员。不过,一般来说,组织部门会追认他为正式党员的,这点请你放心。材料我已经转交给组织部门了,后续的这些事归他们负责,你们安心等待就是了。对了,等组织部门结果一出来,民政部门也会按政策给予杨怀义父母相应的待遇,以后两位老人家也可以安享晚年了。”
妙心双手合十,念道:“阿弥陀佛,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我替杨怀义的父母谢谢你。”
曾明给妙心交待完章文昭的案情后,准备和德成告辞而去。
走到门口他突然回头对妙心说:“法师好身手,那天如果不是你拦住章文昭,让他跑到大街上,肯定会造成更多的伤亡,真是谢谢你。”
妙心淡然说道:“我自幼习武,想来还是有点用的。这也是机缘巧合,竟然让我亲手抓住了他。”
德成和曾明走后,妙心站在窗前,望着铅灰色的天空,久久不能平息心中的思绪。能够亲手抓住杀害杨怀义的凶手,总算对自己对怀义有个交代,“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怀义,如果你在天有灵,应该感到欣慰,你可以安心了。”她在心中默念着。
德成站在庵门前石阶上,望着憔悴的曾明说:“三哥,这几天你辛苦了,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曾明摇摇头:“现在不想回去,走,陪我喝两杯去。”
德成知道曾明一向不好酒的,即使那天在自己的婚宴上,他也只是象征性地喝了三杯。
看着曾明忧愁的神色,德成没有说什么,默默地陪着曾明去了府河边的一家小饭馆。
饭馆不大,能摆几张桌子,菜式也不多,就几样家常小炒。曾明选了个靠窗的位置,点好了菜,又让店家拿了瓶大曲酒。这是平常老百姓爱喝的酒,入口有些辣喉咙,劲也够大。
曾明拿起杯子斟满,双手举着,缓缓地倒在地上。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有泪光闪动。今天不是周末,天气又冷,小店里就他们一桌。
曾明连敬了三杯酒,这才重新给自己和德成斟满,碰了一下杯,然后仰头一口喝干。他放下酒杯,抬头看着德成,眼睛里全是悲伤。
“他才二十六岁,刚结婚半年,就这么走了。”他语调低沉,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德成虽然不明白具体是怎么回事,但大致明白他为何这般伤心。德成没有说什么,拿起酒瓶,给自己和曾明满上,端起酒杯沉默地陪着他又干了一杯。
认识曾明这么多年,德成知道他是一个很自律的人,从没见过他如此肆意放纵自己。
也许是酒精的缘故,曾明觉得浑身发热,脸皮发烫。他推开紧闭的窗户,冬天的寒风呼呼地灌了进来。曾明望着夜幕下的府河,河边很安静,只有柳树的枯枝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也许是天太冷的缘故,此刻的河边没有人,寂静而冷清,曾明在心里默默地祭奠着逝去的战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