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采英见盘蜒一小口一小口的饮酒,嘿嘿说道:“吴掌门,你功夫极高,我很是佩服,但你喝起酒来,却远远比不上你这位红颜知己了。”
盘蜒扬眉道:“品酒并非饮水,岂能不分滋味儿,海吃胡喝?”
荼邪嗤笑道:“英雄好汉,但求一醉,酒入腹中,忧愁尽消,管什么狗屁滋味儿?”
盘蜒道:“若是英雄好汉,心中无忧,何须借酒消愁?若满心愁苦,只借喝酒逃避,算哪门子英雄好汉?”
东采英喝彩道:“说的好,吴掌门不愧是读书人。这喝酒的道理,我说不过你,咱们干了此碗!”与盘蜒酒碗一碰,张嘴一吸,碗中登时精光。
盘蜒依旧慢吞吞的小口品评,神色平静。
再喝几口,盘蜒问道:“东狮王,你救下履族之后,为何今夜去而复返,难道你要独闯龙血营地,教训他们么?”
东采英反问道:“吴掌门,你呢?你难道是为救荒芜师妹而去?”
盘蜒道:“我哪有这未卜先知的本事?不过碰巧而已。”
东采英望着盘蜒,忽然高兴起来,道:“你定与我想得一般,要令他们吃些苦头,知难而退,是么?”
盘蜒笑道:“原来如此,狮王,若非今夜阎王代劳,只怕你一双铁拳,定要揍得龙血将士对你又恨又怕,深恶痛绝了。”
东采英说道:“我这人不像那些足智多谋的军师,只有一身蛮力,遇上敌人,也唯有没头没脑的打上一架。我那军师说,这是我的好处,若我再聪明些,算计些,他反而不会帮我。”
盘蜒神色黯淡,问道:“你那位军师,叫什么名字?”
东采英说道:“他叫泰远栖,是昔日泰家中一位了不起的谋士。后来得罪万鬼,被到处追杀。”
盘蜒本以为他说的是自己,不想听到这熟人,奇道:“这泰远栖是你军师?此人名头可当真不小。”
东采英答道:“可不是吗?这位奇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足不出户,可推算天下大事,像他这般人物,我生平只遇上两个。”
荼邪恼道:“你还想着那害你的奸贼?盘蜒这王八蛋,他偷你老婆,害得你家破人亡,如今连儿子都不敢相认,你还这般夸他?”
荒芜一直安安静静的守在一旁,闻言一惊,问道:“狮王你有妻子儿子了?”
荼邪笑道:“是啊,但眼下他可是光棍儿一个,小丫头,你莫担心,只要你点一点头,他今后绝不再瞧别的姑娘一眼。”
荒芜啐了一声,抿嘴不语。
盘蜒听他们交谈,一颗心沉了下去,便在此时,忽然肋骨一痒,原来是血寒偷偷摸摸的挠他,又传音问道:“你还偷过人家老婆?”
盘蜒苦闷答道:“我今后会如实告诉你,我一生罪孽无数,实无法辩解。”
血寒轻咬他背上一口,举止调皮,但并无责备之意,柔声道:“多半是令他痛定思痛,助他悟道练功这些把戏,对么?这是咱们山海门的老活计了。”
盘蜒登时涌出冲动,恨不得好好抱抱这知心的道人。
荼邪叹道:“盘蜒军师他虽害了我,可也救了我,这叫置于死地而后生。外公与我来到北地,咱们投效一佣军,这佣军的日子整日唯有不停的打仗,不停的行军,不停的杀戮,我想忘了过往的一切,便沉浸其中,埋头狠杀,渐渐的,我杀的人越多,功夫便越高,功劳便越大。泰军师他瞧上我,便推举我升官,一点点当上百夫长,千夫长,最后成了大将,总帅”
他倒满酒碗,喝了一大口,表情惆怅,摇头道:“我越是打仗,便越是不明白,为何我杀了这许多人,却反而越受敬仰?军师说要我莫多想,他已为我铺平道路,只要我不停打下去,总有一日,会成为统领各国的皇帝。可这又不知要打多少仗,杀多少人了。我不明白自己打仗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功名利禄么?还是为了宣泄恼恨?”
盘蜒低头沉思,过了半晌,也将酒碗注满,一口喝干,说道:“狮王今夜所为,其实比谁都明白。”
东采英奇道:“你说说,我明白什么?”
盘蜒道:“这世上唯有一类战事,可称为正道,那便是将军方才的举动了。”
东采英、荼邪互望一眼,东采英问道:“哪类战事?”
盘蜒道:“以战止战,消弭争斗,胜而后仁,既是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