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苏前脚退出去,慕容薇后脚便翻身坐起,随手将沾了辣椒水的帕子一丢,唤了璎珞进来重新打水净面。眼波流转间,唯有一片澹然,眸中哪有一丝一毫为情伤感的忧郁?
便由着流苏传话,叫苏暮寒自以为依旧将自己攥在掌心。唯有这样,苏家人才能放松对玉屏山的警惕。采矿不易,能替顾晨箫与夏钰之多争取一日是一日,总要将那些矿藏入在父皇囊中,成为日后与苏暮寒兵戎相见的资本。
既然仇恨深入骨髓,那便无须去刻意逃避。能够以杀止杀,阻住苏暮寒在天下间掀起血雨腥风的步伐,重还一个海晏河清的太平盛世,那么该来的战争就它来吧。
阴错阳差,前世里的宿敌终归要重遇,今世里顾晨箫与夏钰之依然并肩而立,有他们陪在身边,慕容薇无悔无惧。
纤纤素手,汇聚风云。慕容薇凝望着自己纤瘦素净的皓腕,露出踟蹰满志的微笑,俯手拿起了妆台上的螺子黛。
就着慕容薇淡扫娥眉的功夫,璎珞已将沾过辣椒水的手帕洗净,又喷些烧酒熨平,依旧收在匣中,再替慕容薇重取了一块天水碧的捭帕收入袖中。
服侍着慕容薇换了身轻便些的纱衫,又取了一旁碧绿绢纱绘着曲院风荷的香罗伞遮阳,慕容薇搭着璎珞的手,缓缓往后殿而去,兴致盎然地欣赏一番罗嬷嬷安置的宴客场所。
转过曲折的回廊,又是层叠的假山掩映。山回路转,满目的苍翠便从透雕的金缕梅檀木窗边扑面而来,一时凉风习习。
浓荫匝地,遮住灿若碎金的阳光。早有小宫女上前接了璎珞手里的香罗伞,殷勤地搁在一边,慕容薇与璎珞便沿着九曲回廊直往殿后那泓清潭而去。
璨薇宫后殿的水潭碧如翡翠,新荷御风,含苞欲放,层层绿浪如碧波荡漾,偶尔荡起的水花宛若一曲悠长舒缓的笙歌,原就是慕容薇最喜徜徉的地方。
罗嬷嬷正领着人布置,远远瞧着慕容薇主仆二人来到此处,笑着过来行礼:“连小戏台都布置妥当了,如今正在铺地衣,公主瞧瞧可还使得?”
想是伶人们正在排练,远远的便有笙歌笛音传来,竟是一曲《凤凰于飞》,才下眉头却上心头的相思忽然间便开始泛滥。
有多少期待便有多少失落,顾晨箫的信函里写得清楚,要至八月中旬才到,如今才堪堪六月,差了两个月的时光。
纵然芳心暗许,两人之间依旧横亘着国与国之间的沟壑天堑。便是康南帝君诚心同意与西霞联姻,没有了上一世的胁迫和风雨飘摇,父皇与母后又何须允自己远嫁他国,日后相见不易?
当真是心有千千结,难取难舍。听着那曲调依旧悠扬,丝丝如雨缤纷,慕容薇勉强笑道:“嬷嬷自去忙,我与璎珞走一圈,先瞧个新鲜”。
眼瞅着不时有奴婢过来想请罗嬷嬷示下,只垂着手立在树荫下等候,正是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罗嬷嬷笑着应是,也顾不上与慕容薇做做寒暄,便含笑曲膝告退,只吩咐璎珞好生照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