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时还听见身后传来一声不屑的冷哼,“又是个蠢货。”
她叹了声气,压着脑袋快步走出慈宁宫。
她一路低头走着,一路四下查看,好在如今冬日入夜的快。
暮霭沉沉,宫道内一片昏暗,为她的面貌作好极佳的掩护。
只是如今这般,似乎找督主也成了难题。
她脑子混乱得像一团乱麻,整个小人也像个无头苍蝇乱窜在各个宫闱之内。
督主大人的行踪她如何能知道?她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怎么会知道他在哪……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祁无郁是梁王一手提拔入宫到太后跟前,那他如今还是个完好之身也不难理解了。
太后自梁王长大之后便有了想要皇帝让位,让自己亲儿子登基的意思,所以这些年帝后党争才如此激烈。
而祁无郁是梁王的人,那在后宫里当个掌握实权的太监,统领九门禁军,又是领侍卫内大臣。
如此这般,皇帝的所有行踪都能掌握手中,还能贴身监视,看来这些年皇帝确实落入下风了。
可,只要入仕为官也无不可,为何执意要入后宫当太监呢?
莫蕊一边琢磨着,一边在宫里找着祁无郁的身影。
既然不知不觉之间,走到了木兰园里。
木兰园是前世皇帝特意命人为她种植建造的,只因为她喜爱木兰。
也是在这里,那个意气风发的大庆新帝,手捧着数朵洁白的木兰承诺于她,“朕这一生,即便是被迫饮了这弱水三千,但唯有你独独被朕放在心上。
日后待朕能真正统领所有大权,便封你为后。
朕只想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那时她年纪尚小,根本不能明白什么儿女情长,也无法明白皇帝的承诺,只觉他是个待自己极好的兄长,便也对皇帝十分信任。
可如今经此一遭想来,可真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她淡淡笑了一下,抬起淡凉无比的水眸,望向如今落尽枝叶与繁花的枯木枝,声色喃喃,“如今早便不是木兰盛开的季节,绿叶与繁花皆不在,大树只能仍由大雪压满枝头。”
木兰园内一点灯光都没有,昏暗之间唯有大雪成了点点银白之色照耀在她心尖之上,透着不易察觉的凉意。
莫蕊长吁一口气,正要转身离开,却瞧见光秃秃的木枝间有隐隐闪动的光影。
她压下身子来悄悄走近,才发现那人竟然是祁无郁。
寒冬腊月的夜,木兰树只剩下掉光生机的干枝,只有星星点点的雪挂在枝头增添几分色泽,而他手提着走马灯,孤零零地半倚在一片颓然的木兰树之间。
白雪折射出走马灯上的暖光,四散斑驳开的光将他身影照得晦暗不明,有时融与黑暗,有时又面迎烛光。
只是那一身的殷红螨袍被四处景物衬得都黯然失色,没了当初的锋锐。
督主也会这般暗自伤神么?
莫蕊屏住呼吸,压低身子朝园林深处走去,自己小小的身影也渐渐隐没在木兰园之中。
那点隐隐的暖光被她的身子挡住,消失彻底。
此刻,皇帝庆景焕恍惚地从不远处的越角亭上跌跌撞撞地往这里跑来,丰神俊朗的面上鲜有地出现孩子般的慌张,身后的宫人紧追不舍,“陛下,您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