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其陟行,兆域有疆。四埏穆穆,唯东是长。
高封如陵,广木植扬。诸物像生,享祀上皇。
“嗯,兆域有疆,高封如陵,应该就是这个!”姬桓笑起来,抬头问姬掘突,“伯兄,你是从哪儿找到的?”
姬掘突略显得意,笑道,“多亏了关大夫在南郊废墟里挖了又挖,把烧剩的竹简帛书、毁弃的吉金宝器全都翻了出来。”
“老朽才疏,不知此物由来。只道是先人们的遗物,不敢损毁丢弃,所以便自作主张带了回来。说来也是昊天庇佑,使得子昭公子能在此处得遇君上,否则此去镐京,您岂不是白跑一趟?”
关其思笑了笑,意味深长的说道,“这便是天命啊。”
“关大夫说的是。”姬桓应了一声,对关其思躬身致意,又对姬掘突问道,“伯兄,此物能否出让于我?”
姬掘突听完哈哈一笑,道,“本就不是我郑国之物,给你又有何妨?只是我方才听你的意思,此物可是与先王的王墓有关?”
姬桓点点头。
“当日先王和先太子棺椁入葬之时我也在场,那地方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你找这兆域图做什么呢……”姬掘突不解,随即释然,“罢了,图板在这里,你便无需再跑镐京一趟,咱们是不是能喝个通宵畅快了?”
长夜漫饮,酒酣人醉。
直至夜深,郑氏兄弟二人都是喝得不成样子,姬桓唤来仆从,将二人搀扶回各自寝帐。
天明时分,关其思为掘突帐内奉送衣食,临走前却被叫住——昨夜姬掘突看似酣醉,实则一夜未睡。
姬掘突半睁着双眼,若有所思的盯着帐顶,“子昭走了?”
“是,二人走前,还在帐外行礼。”
“还真是……这礼仪体统上,没人比得过他。”姬掘突躺在床榻上闭目存神,脸上微微一笑,言语间甚是羡慕之意。
“可要派人去追?此二人材力过人,勇武绝伦,若是能为我郑国所用,天下诸侯又有何惧。”
姬掘突长叹一声,“他……不是我的臣子。”
回想那日镐京盟会,庸国的大司马一身怪力,举手投足之间便将两人扔到台下去;而卫君的手下,更是在他谈笑之间出手伤人。这般君臣同心同意,手法神乎其技匪夷所思——这些人将来难免都是郑国的劲敌。
他心中何尝不想收服姬桓和缙黎为己所用?
“子昭自小执柄独断,做事有他的准则。他的心思如今不在我郑国,你还看不出来?唉,纵然强留下他又能如何,倒不如保持这份宗亲之谊便好。呵,不知下次再见的时候,还能不能这样长夜对饮……”
姬桓与缙黎来不及辞别郑氏君臣,赶在天明前便离开郑营,按照兆域图上的标注,一路折返前往周幽王的大墓所在。
二人一路上无言,缙黎知道姬桓心事重重。
关其思送金版进去时,他就站在帐外,郑伯言语中不乏拉拢之意。
想来,他们兄弟几人夜饮,倒是给姬桓添了不少烦心事儿。
缙黎突然想起来在哪儿见过“关其思”这名字了。
《郑武公伐胡》里写过:郑武公想攻打胡国,先把自己的女儿嫁了过去,又杀了提议攻打胡国的关其思,取得胡国国君信任后,趁机偷袭并占领了胡国。
“郑武公……乃戮关其思……”如果不是知道这个故事,真看不出来姬掘突是那么心狠手辣的人。
若如史书所记,郑武公拥立周平王,姬桓虽然尚未决定接受哪方诏令,可如果虎臣公真的是因犬戎之祸才遭受磨难,姬桓必然不会再与他们站在同处。
这种事缙黎不能明说,但能先提醒提醒姬桓。
“二王之事,郑君只怕心中已有决断,昨夜宴会上也不断试探你的意思……少主,你的打算呢?”
“我啊……”姬桓想了想,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踏上一处丘陵向前方看去。
远处能见到一幢巨大的庙宇,朱红的墙上覆着白雪,背后是连绵成片的丘陵。
姬桓对比着兆域图,指给缙黎,“就是那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