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哥和大姐他们平时住在学校里,一两个礼拜才回来一次,有一次七哥回来,把他的塑料凉鞋脱下来扔的老远说,“这破玩意太烧脚了,陕西这鬼地方热死人,还是咱们老家好,多凉快”。母亲捡起他的凉鞋看了看说,“我照这个样子给你做一双布凉鞋就不烧脚了,就是不知道你嫌不嫌土气”。七哥说“不嫌、不嫌,只要不烧脚就好”。说实话对陕西夏天的干燥和热浪,我们都有些受不了,三姐和我都热的不停地流鼻血。那时候只能用芭蕉叶做的扇子扇风降温。
这些年母亲仍然保持着做鞋的习惯,父亲一直穿母亲做的千层底儿布鞋,和价拨的军用胶鞋,从来不穿皮鞋,母亲在闲暇时照着每个人的脚放大一些,把鞋底儿纳好放在那备用。
照着七哥塑料凉鞋的样子,母亲用纸比着画了一个鞋面,然后找来做鞋用的袼褙,把条绒面粘在袼褙上,裁剪好就开始动手做起来。到了下个礼拜天七哥回来布凉鞋就做好了,七哥穿上一看正合适,还挺好看,头前是个小包头儿连着一道鼻梁子,两侧开着一些椭圆的洞,有一条宽带从脚前侧连接上鼻梁子,再拉到脚外侧,脚后根儿的鞋帮上也开了两个洞,一个铝制的鞋盘儿,跟鞋带上的盘儿一卡,即方便又完美。七哥跳了跳还挺跟脚,高兴地穿回了学校。母亲真是做鞋的高手儿,看一眼样子就能照着做出来。
这天中午骄阳隐到了云彩后面,不一会儿天空骤然暗下来,继而乌云翻滚雷声震天,哗啦啦,我们盼望已久的雨下来了,大雨滴砸在干涸的地面上,冒起一阵烟儿,雨水刷刷地喷淋着,大地蒸腾起热气。我们都站在门洞里看雨,等待着凉快的到来,半个小时,一个小时,雨势有增无减,空气渐渐凉快了。突然有人发现,通往沟上的大楼梯上,雨水像瀑布一样,从沟上的马路上倾泻而下,咆哮的样子很是吓人。
不好,脚下的水漫到门洞里了,下午三楼的左医生还没来得及去上班被大雨截在家里,他拿起铁锹,母亲和两个阿姨拿着棍子,他们穿着雨衣蹚着水,沿着排水沟向围墙方向疏通,后来发现,排水沟通向围墙外边的出口太小了,眼看着夹带着黄泥的雨水快漫到走廊里了,左医生拿起棍子,找了一块石头,对准洞口边的砖头猛砸,咕咚、咕咚排水口的围墙上掉下两三块砖头,顿时被於塞的泥水冲决而出。
这场雨给酷热的天气降了温,但是也带来了很大的灾害,雨后我们看到,地处山坡地带的院内,马路上都是冲下来的黄泥和小块儿的料浆石。后来听大家议论,灞河的水位猛涨,上游的山洪翻滚着浊浪,冲决堤坝,眼看要淹到灞河边上的东里村了,空工院停止办公和上课,一部分人在院内,一部分人到东里村去抗洪。
那个年代灞河非常宽阔,平时水就很深,东里村的上游,东边五里地远的地方有一个水文站,常年泊着一只小船,时时监测水位。战士和学员们冒着大雨背着沙袋加固堤坝,干部们拿铁锹在村里的房屋前挖排水沟。据说一个战士为了救回老乡家冲到河里去的猪,淹没在滚滚的洪流中至今没有下落。父亲回来说“人民军队在关键时刻,就是老百姓的保护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