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既然如此,请恕在下直言。”叶云呵呵一笑,放下了宣纸,目光朝那沈公子望去,却见那沈公子面色虽是平和,嘴角处却隐约露出晒然不屑的笑容,看来他压根不相信这个小小的家丁能够说出什么书法大道来。
“按理说,二王源远流长,乃属书法正道,堂堂正正,笔势委婉含蓄,遒美健秀,任凭是谁,断然说不出一个差字。”叶云第一句话说的全部是二王的家数,听在沈公子耳中,却好像是在夸奖自己,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微笑,看来这小子倒也知趣,这一记拍马屁倒是拍得不错。
叶云见那位沈公子脸露得意之色,只是微微一笑,继续道:“只是沈公子下笔稍急,病而无骨,却是走了旁支,当不得二王笔法中那个‘意’字,沈公子在下笔之时,却似是怀才不遇,满腔委曲,笔力固然入纸三分,只恐与王右军平和自然的本意不合,在下曾听人说,书画笔墨若是过求有力,少了圆浑蕴藉之意,似乎尚未能说是极高的境界。”
听到叶云的这番话,张大小姐顿时一怔,而沈公子却是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一眼见到旁边的心上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当下装作沉吟半晌,开口道:“这位小哥一番高见果然不凡,承小哥指点,甚是甚是。”
其实叶云哪里懂得多少书法中间架结构,轻重缓急的道理?只是当初学习鉴定文物字画时,听得老师曾以王右军《快雪时晴贴》为范本评说,此时依样画葫芦说出来,果然见到那沈公子神色有异,心想这姓沈的小子反应好快,连消带打,当真是个心机深沉的角色,当下微微一笑,并不开口。
那张大小姐转头见到自己的小情人被叶云几句话说得低头不语,当下心中自然有一股不平之气,抢着说:“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我倒要请教一番,便请你这位张十六公子也照样写一副字出来,让咱们开开眼界。”
听到这话,叶云心中顿时咯噔一下,要自己忽悠几句字画品鉴,那是自己擅长的,倘若要自己用这毛笔写字,无异于操刀杀猪,又有如持锤敲钉,幸好他甚有急智,也不正面回答,只是冷笑道:“字还在其次,只是这首《跫音》,却实在是难当易安万一……”
“你说什么?”那沈公子却是眉头一扬,大大的恼火,本来这小子指摘自己笔力不足,心中已经是极为恼怒,此时这小子却得寸进尺,大言不惭的说自己心上人词句不佳,更是如同火上浇油一般,借着这股心头怒火,当下嘿嘿冷笑道,“小小一个下人,也敢妄言诗词么?”
叶云并不以为意,只是微微一笑,背起了双手,在亭中缓缓踱步,眯着眼睛,做足了姿态,那对男女被叶云那高深莫测的表情震慑了一下,一时忘记了指责,而是盯着这个貌不惊人的小家丁,倒要瞧瞧他能做出什么样的惊人举动来。
“绿衣青葱傍石栽,孤根不与众花开。”走到第八步,叶云心中灵机一动,对应此情此景,不禁想起一首诗来,当下指着远处的奇石假山,开口吟出第一句来。
“哦?”这一句只说出来,沈公子和张大小姐顿时神色一动,显然都听出这家丁出口不凡,那张二叔本来极为紧张的站在下首,此时见到两个主子脸色诧异,虽然不懂叶云所吟诗中的高明之处,却也不知不觉放下了心思。
“酒阑展卷山窗下,习习香从纸上来。”叶云再迈出一步,伸手轻轻抚摸那还没有干透的宣纸,呵呵一笑,低声道,“平心而论,沈公子书法也算得上极为高明,不可妄自菲薄。”
那沈公子再也按捺不住,冷笑道:“于我看来,这首诗意犹未尽,虽然算是不错,却也难称高明,比及若琼妹子,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