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屋外，站在无人经过的园林角落，飘渺的云烟笼罩住明辉的面容

他很少吸烟，除非是某些需要演技的特殊时刻他才会抽真正的烟草，所有这也意味着他此时此刻抽到这根烟并不是常规意义上的吸烟有害健康的烟草

一根烟很快就被抽完，白色的烟雾流经过五脏六腑，精神食粮的补充让明辉的精神世界逐渐恢复平静

他刚刚差点想毁了韩非，只不过是一个多月没睡觉居然就在不知不觉中犯了病。

远超常人想象的生命长度在赋予了明辉强悍力量的同时同样为他带来了远超常人想象的灵魂的重量

有的人轻于鸿毛，有的人重于泰山，他虽然是个鸿毛，但他见过太多的泰山，如果一切都可以明码标价的话，明辉相信不会有人出得起他的价格

历史有时候很轻，有时候也很重，重到可以压垮最坚强的人的脊梁

完美有时候很远，有时候也很近，近到可以只需要一瓶福尔马林

默默的将手掌放在阳光下，这双手，这张脸，这件衣服，是他最接近完美的一件艺术品，但也只是接近

因为世界永远不存在真正的完美

这个世界上所有东西都是有保质期的，爱情、欲/望、金钱、尸体，它们都会随着时间而消失腐烂，哪怕是传闻中永不磨损的仙泪绿金

但知道和做到永远都是两码事

是从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的精神开始出现病态的变化的？

似乎是他在那纷纷扬扬的海棠花海中见到的那具被精心摆放成梨园‘卧鱼’动作的苍白女尸的时候

失去双眼的女尸被固定成娇美的姿态，黑洞洞的眼眶中落满了淡粉色的海棠花。

永恒也是瞬间，那是一种震撼人心的艺术美感。

明辉知道，当他的第一反应是由衷的赞叹其美感的时候他的精神世界就已经病的不清了

世界上有很多种艺术，人体艺术也是艺术的一种，就像是美学中也有暴力美学

明辉知道，他病了，而且不轻

这病，归根结底，之所以会出现就是因为他的精神太久没有得到放松，就像是一根一直被压缩的弹簧，物极必反，这是长期失眠带来的后果之一

睡眠是人类也是一切哺乳动物必不可少的休息方式，就算是没有脑子结构简单的软体动物甚至是机械造物数字生命也都是需要定期的休息才能维持自身的活动。

区别只在于不同的种族定期休息的方式能否被理解。

电子元件过热就需要降温，机械造物需要机油和定期维护才能保证使用，数字生命人工智能需求电和媒介，没有脑的海绵动物吃碎石和细菌，植物也需要水的滋养，就连看似没有生命的石头想要存活也需要收集碳酸钙和二氧化硅才能变得更加庞大。

睡眠对明辉来讲就是稳定自身精神状态最廉价也又好用的方法，没有之一。

只是病恐怕也是永远治不好了的

琐碎的低语仿若地狱烈焰蔓延的迷途之花，浓烈又诱人深入，那种让人迷醉的恨不得亲手毁掉一切的兴奋颤抖感不出意外将会蛆之附骨的直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刻

而他的生命长度让他连绝望都难以升起

正是因为他这种‘病’的不稳定性，所以明辉从很久之前就开始保持这种淡漠如水的交友态度、时不时略显呛人犀利的说话风格以及看似没有道德底线的行事风格。

眸中闪过一丝快到来不及捕捉的压抑痛苦，将最后一点烟尾吸完，明辉决定他要赶紧把韩非送到荀子身边，然后回虚空去歇一会

没有希望的时候也就那么地了，有了希望之后，稍稍承受一会他都有些不愿意了

...

收起剑盒，拿上拜帖，明辉离开有间客栈向着小圣贤庄的方向走去，看着门前小童不好意思的神色，他又熟练的将拜帖收回。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前来求见拜访荀子。

十天前他第一次呈递拜帖的时候小童就告诉明辉，荀夫子带着几位得意弟子进行游行教学，归期难以预测，如有需求他们可以代为保管想要转达的礼物，等荀夫子归来后在转交给他。

只不过他以仰慕荀夫子，希望能当面交付礼物的说法拒绝了门童的建议。

这十天间，明辉每日都会在辰时准时出现在小圣贤庄等待荀子的回归，只是可惜等了十天，一点进展都没有。

名扬天下的小圣贤庄是儒家最大的驻地，处处藏有典故，可以称得上是全天下读书人都向往的圣地，但明辉对游历这种圣地的兴趣不大。

一是因为这里也没有任何他想要找的人的线索与气息，二是因为他的状态不算很好，装出一副健谈的样子也费心力。

所以简单概括下这些天他的基本操作就是：上午拿着拜帖带着礼物逆鳞过来，聆听儒家的传道之音，混一顿午饭，继续聆听儒家的理念，熬到日落回有间客栈假装睡觉，然后重复上述步骤

当然明辉也问过韩非关于这段游学之旅的具体回归时间，而韩非给出的答案却是在这个时间点，当初的他根本没有经历过这段求学之旅。

面对这种现象韩非的神色带上了一点凝重，至于早就料到了不会这么顺利的明辉依旧保持着一副镇定自若的平静模样。

反正荀子不会不回来，着急也没用不如老老实实的在这定点蹲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