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得闲饮茶(1 / 2)

 十年一届的天府纳新即将公榜,赤山城城主府外的告示墙前,摩肩接踵人头攒动。

其实经过半月的筛选,入选者早已确定。城主的骠骑军已经给他们家里都送去了天府纳新的牒文。许多人的家里都已经是焚香祭祖,摆酒设宴,欢天喜地庆祝起来了。

人们今天过来目的很明显:一些人为了出风头,一些人为了看热闹。

这其中西市骡马行的文老爷和东市淘东圊的陶三爷最为高兴,逢人便是抱拳问礼相互吹嘘一通。在众人的恭维声中,一高一矮两个胖子乐的是六十四道通天褶,褶褶通天。三十二颗迎客牙,牙牙迎客。

文老爷的骡马行是西市首屈一指的牲口集。行市大,牲口多,草料新,又承包着城主骠骑军的粮草供给和军马更换,这几年他的生意做的是风生水起。他为人圆滑,富而不骄,见人三声好,遇客五分夸,路人乞丐也是无有冷落,渐渐地落下个有口皆碑的好人缘。但是在同行和城里的名流富贵圈里,却不怎么待见他的做派。同行说他虚伪,富人说他跌份儿,还给他起了个贴近本行的外号‘文马屁’,‘闻马屁’是也。他的二儿子文盛阳今次凭借着不俗剑术早早成为蜀州神剑宗内定人选,给他拔份儿了不少。

陶三爷的淘东圊行当污秽,虽然他勤勉和善,但是始终是被人却步三尺。自家女儿已经二八出头,至今仍是待字闺中。穷人家的她嫌弃,富人家的嫌弃她。这让陶三爷头疼的很。仿佛他家人是臭的,钱是臭的,人缘也是臭的,什么都是臭的。自从在老爹手里接过这营生,他就有了个外号‘淘二代’。而今长子陶书成被书院推荐得以去天府书局深造,终于让这个‘臭名在外’的家庭变得有些书香气了。“从此陶家再也不是穷人家的狗不理,富人家的食屎虫!我老陶家也将是流芳百世的书香门第了!”陶三爷脖子和腰板挺的直直的,一向有超前意识的肚子变得更加超前。

此刻他正与文老爷聊的火热,两个在名流富贵圈里不受待见的人有了相见恨晚惺惺相惜的感觉。聊着聊着就有了向儿女亲家发展的趋势……

时间就在众人的只言片语间溜走,眼瞅着日过中天了,才跑出个堂兵,一声锣响后喊道:“散了散了,城主有令:天府牒告择日公示!”

众人等了半天失望而散,城里的乞丐们没能等到各家散发的喜钱更是满腹怨言。

文老爷惦记着自己的马匹生意急着回去,却被他热情的陶老弟强拉硬拽请到了四昧馆。

四昧馆是赤山城里一等一的食肆。主家是蜀州游历至此觅得良缘的剑客裴旻。这个外来客不但剑术奇高,做菜更是一把好手,一手蜀菜让他做的是色泽红亮,香气四溢,味道纯正,造型精美。他接手四昧馆之后一改蒙州粗犷豪迈的饭桌环境,改走每日限量供应蜀地特色佳肴精、鲜、贵的饥饿营销路子。几年下来,四昧馆从一个临街小门面被他经营成了五层十八间的大食肆。并且通往平州途径的大小城镇都有四昧馆的分号,商业版图不可谓不大。

除饮食之外他又增加了茶室,棋室,舞乐室,物宝室。得闲饮茶,棋友互奕,听乐观舞,互通有无,故而四昧馆人脉及广,三教九流达官显贵凡能接触到的都是熟络旧客。风吹林响,雁过留声,这里也是赤山城消息最灵通的地方。值得一提的是,文盛阳正是他的弟子,此次天府纳新他也是通过关系偷偷出了不少力。

陶三爷这次挑了茶室的春山秋茗甲字号奢华单间,还特意邀请了裴旻同座。点了一壶极品地胎茶,花费了五十两银子,贵的是让陶老爷肝儿颤。五十两银子,寻常人家三年的花销也不过如此。但是为了孱弱的陶书成路途平安,陶三爷咬紧牙豁出去了,早晨出来的时候他破天荒的带了页残纸和几张五十两的银票出来。

待到裴旻得闲过来的时候,文陶二人已经干聊了一柱香的时间。煮茶的茶博士和奉茶的侍女在准备好的茶具边站着小声嘀咕:这俩胖子是不是要跑单呐,看来这份恩客赏钱可能是悬了。

裴旻进来,看见水凉杯空人闲的局势,脸色阴沉的训斥:“你们几个脑壳都没得了,看不到灶头,杵在那里干啥子?”茶博士噗通一声双膝跪地,答道:“主家,是二位老爷不准起火煮茶,绝非小人们刻意怠慢!”

文陶二人对视了一眼,一个食肆如此规行矩止,让他们觉得有些讶异。

“晓得了,煮茶!”裴旻转过身,脸上多云转晴后朝着文陶二人抱拳施礼:“文老爷,陶三爷,久候久候!后边处理一些琐事,来的迟了。”文老爷起身先走过来:“裴师傅,小儿之事您没少费心,老文先谢过,厚礼马上就送到。日后但有差遣,老文是屁话没有啊!有空了您也到家里坐坐,老文给你烤全羊吃!”陶三爷也是跟着过来溜须拍马:“裴主家生意兴隆,是大忙人,应该的应该的。”

简单几句客套,远近亲疏就区别出来了。

裴旻示意二人落座,伸手从腰带上解下一块玉牌递给陶三爷,说:“书成能去天府深造,陶家日后必然是文运昌盛,可喜可贺。我无暇登门拜贺,这块玉牌算是了表心意吧。”玉牌不大质地却极好,白如羊脂油润光泽,没有精雕细琢,只是单面简单浮雕一个‘剑’字。裴旻这话说的极有分寸,既拉进了关系,又给足了陶三爷面子,还不失礼数。

陶三爷收下玉牌捂在手心,愧颜道:“本来拉着文老哥过来是卖他个面子,求裴主家在犬子去平州路上多多照拂,没成想我准备的礼还没送出手,反倒是收了裴主家的礼了!”说着,他小心翼翼从袖中托出一张残纸。边角残缺、质地不明、水渍明显的纸面上潦草画着几副气行经络图还有一把纹路怪异大剑。

裴旻接过残纸,简单看了几眼,淡淡地说:“是一份行气剑诀,陶三爷有心了。”

表面上他是云淡风轻,其实心里早已欣喜若狂。蜀州神剑宗遗失的飞剑剑诀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到了自己手里,没有周折,没有算计,没有杀戮,更没花费一两银子!这可是蜀州剑修苦寻千年的至宝剑诀!虽然残缺不全,但是他有信心凭此便能重振家门,让裴家再次踏入剑山!他轻轻的抖了抖残纸,唯一让他稍微不舒服的是,这么珍贵的东西是从一个掏大粪的手上递过来的。他有些轻微的洁癖。

这时茶博士低声问道:“主家,水热了,可以起茶了吗?”

裴旻点了点头,侍女起身关了门窗,从一个幔布遮盖的鸟笼里放出一只红嘴白腹长尾的黄色小鸟。小鸟飞到茶博士的茶具旁用小嘴啄碰着茶壶,仿佛在催促着茶博士赶紧倒茶。陶三爷一看顿时来了兴趣,走上前去围着小黄鸟左看右看,啧啧称赞:“这小鸟儿有意思唉,它不怕人还要喝茶唉!”说完还撅着嘴诌诌诌的逗它。

茶博士取出一个密封小陶罐开始起茶。揭开封口的红纸倒出一些草木灰,然后用竹筷子在里面夹出一个小纸包,里三层外三层的揭开后露出一小撮透明如蝉翼的地胎茶叶。这就是起茶,如同起宝贝一般。茶博士小心翼翼的分出一小片放在小黄鸟的脚前。

小黄鸟尾巴翘起伸展着翅膀陶醉的闻着,每闻一次,就努力的仰起头把脖子抻的直直的,极为享受一般。几次之后,地胎茶叶就被它闻没了。陶三爷奇怪的问:“没见它吞啄啊,这茶叶怎么消失了呢?”

茶煮好了,茶博士一边倒茶一边解释:“此鸟名闻香鸟,以香气为食,能辩香识路,追迹寻奇。我就是靠它才能在野外找到这绝品地胎。每次煮茶前给它闻上一片,是让它记住地胎茶的特殊香气,方便下次寻香采茶。至于这茶怎么没了,就是这地胎茶的特色了。地胎茶叶遇上湿热就会像冰块一样消融四散,所以此茶要储存在干凉盛满草木灰的密封陶罐里。这少少一包茶,是闻香鸟辛苦三月所集,客人还会觉得贵吗?”

文陶二人没想到一份茶叶还有这么多讲究。陶三爷两手一拍说道:“嘿!起初我还以为五十两一壶是宰冤大头呢,现在一看,值!真值!快给我来一杯尝尝!”茶博士仔细倒满三盅,侍女用托盘送到三位老爷面前,陶三爷一饮而尽,文老爷咕噜咕噜地含在嘴里舍不得咽,裴旻端着茶盅只闻不喝,低声说:“无功不受禄,念在剑诀的份上我说个事,城主府告示没出,是因为两天后天府雨师要助大小姐平顶山寻宝……”

陶三爷听了一愣:“天眷之女,通炁境界巅峰的修者,被她惦记的东西会是什么天材地宝呢?”

文老爷有些腹诽:“天材地宝,有缘者得之,城主府推迟天府纳新的牒文公告,难道是怕这些入围者捷足先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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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还搂着睡觉?!你个色胚!滴血认主都不懂!”唾骂一声后,胡天儿再无心语。

刘木若有所悟,尴尬的挠了挠头。他走到雷纹门前,一边深呼吸,一边念叨:“不疼不疼,没事的,不疼!”几番思想挣扎之后,终于鼓起勇气一拳锤在鼻子上。幽寂空间里就听见‘砰’的一声,一颗‘卤蛋’后仰倒下,鼻血伴着四溅的水花打在了风火雷水四门上。四门随之坍塌沉落,一牛一鸟一男一女一画出现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