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内很大很空旷,穿过了一大片高大的松针林才算是主殿,一路上漆黑的很,即便是有唤月手中的宫灯照着也是阴风四起,叫人浑身发冷。
好在主殿门头上挂着两盏灯笼,总算是把主殿的门口照了个亮堂。凝歌隔得远远的就看见门口跪着两个佝偻着脊背的中年女人,主殿的大门敞开着,殿内正中摆了一张长案,案前坐着的人不是别人,可不就是凰九吗?
凝歌抿唇,紧走了几步就上了阶梯。
那两个嬷嬷意识到有人來,隔着黑暗低喝一声:“是谁?!”
为首带路的侍卫拱了拱手道:“是长歌殿的凝贵妃前來探看凰贵人。”
那两个嬷嬷一听凝歌的名字脸色登时一变,一侧头就瞧见跟在侍卫身后穿着华丽的凝歌,虽然兜头套着一个白狐大氅,但是光看着凝歌身边跟着的唤月就知道那侍卫所言不假。
这是唱的什么戏?
皇后分明是因为出发凝贵妃伤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才会被打入冷宫的,照理说凝贵妃丧子之后也应该是和凰九有不共戴天之仇,又怎么会好端端的当晚就來探看呢?
是要把这里所有的人都当成是傻子么?
那两个嬷嬷互相对视了一眼,颇有默契的就齐刷刷的站起身來挡在了门口:“这冷宫哪里是娘娘这等尊贵的人來的地方,娘娘还是请回吧。”
“秦嬷嬷,是什么人?”里面的凰九忽然开腔,声音乏力,带着些微嘶哑和疲惫,直直的传进了凝歌耳朵里。
那两个嬷嬷听见凰九说话,脸上的表情立刻就來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硬生生从面对凝歌时候的面无表情挤出來一个笑容:“启禀娘娘,是凝贵妃说要來看您呢。”
“看我?”凰九疑惑一声,慢慢的从长案后起身,飞快的抹了一把垂在眼角尚且未曾干涸的泪水,摇摇晃晃就到了门口。
“倒是叫本宫瞧瞧,是哪一位这么好的兴致黑灯瞎火的说要來看我?”凰九似嘲讽一般冷笑这推开了拦着门口的两个嬷嬷,正巧迎上凝歌探究的目光。
当下不怒反笑,噗嗤一声就笑出声音來。
“我当是谁,原來是罪魁祸首來了。怎么样?尊贵的凝贵妃,看见如今的凰九沦落成这么模样是不是很开心呢?”凰九斜斜的勾起了嘴唇,声音一如既往的轻缓动听,却是习惯性的带着许多冰冷。
凝歌蹙眉:“皇后娘娘多虑了。”
凰九的目光陡然暗沉下去,面色一凛,瞬间就收了之前半是玩笑半是嘲讽的神情:“皇后?你可不要忘记了,在这冷宫里面根本牛沒有什么皇后。”
凝歌拾级而上,几步之间就和凰九站了个面对面,目光扫了一眼站在凰九身后怒瞪着她的两个嬷嬷,许久才对凰九道:“不知道能否单独聊聊?”
凰九侧目扫了一眼身边的人,道:“怎么?凝贵妃还有见不得人的事情么?”
说归是说,但是凰九终究是挥退了身边的两个嬷嬷。唤月和几个侍卫也颇有自知之明,随着那嬷嬷的脚步也跟着退后了许多步,只留下大病未愈的凝歌和凰九孤单单的对峙着。
古人云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凝歌有那么一瞬间的错觉,那就是他们之间就好似两只做困兽之斗的猛虎一样,不管是什么样的开始和结果,他们始终还是要大战一场的。
还沒等凝歌说话,凰九就转过了身子往长案边上走,边走边道:“來叫我猜猜你今日是來做什么的吧?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我弄到这里來了,相比凝贵妃做梦也都在偷着笑吧。”
凝歌跟着凰九进了宫门,这才发现那长案桌上布了酒菜,案桌下面已经是丢了几个酒壶了,那用精致的白玉制成的酒壶被毫不怜惜的摔在了地上,四处都是支离破碎的美玉,但是凰九浑不在意这样的东西是不是会划上自己,一屁股就在那长案后面的蒲团上坐下,纤纤十指一捞就摸了桌子上的一壶酒,仰头就往嘴里灌。
凝歌的目光却是停留在凰九的手指上,特别是小拇指和无名指还有中指。
惯常见到凰九的时候,这三个手指上都带着形形**的护甲,从來不知道她真实的手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如今一见,却是难免叫凝歌心中一惊。
凝歌手上还有交错的疤痕不曾愈合,但是凰九双手那六个手指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受伤了,上面溃烂了一整层的皮肤,表面红肿的厉害。尤其是指甲部分,好似整个指甲都被生生的拔掉了一般,整个手指头都是血红血红的一片,原本该是娇身冠养,珠圆玉润的手却如受了刑不能愈合一般的难看。
凝歌看的心中发怵,心里却是在默默的想着这难道就是报应吗?
看见这样血肉模糊的场面,凝歌第一次觉得自己心中油然而生的不是心疼,而是一种难以形状的痛快。
凰九这双手上不知道沾染了多少人命,如今手指溃烂不能愈合已经算是最轻的处罚了。
凰九似乎是看透了凝歌的思绪,忽然仰起头來哈哈大笑:“看够了吗?看见这样的场景心中是不是痛快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