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说话之时院中突然传来了一声尖叫,寂静的夜里听起来十分骇人,而后就听道童呵斥道:“师父在和客人说话,你不许叫,再叫明天没有饭吃!”
疯道士却不为所动,继续发出阵阵傻笑。赵遵一直窗外,问:“这位道爷……”
老道叹了口气:“唉,他是一个可怜人呐!大约一个多月之前,童儿到山下取水,发现他全身赤裸的趴在岸边,身中剧毒昏迷不醒,我用尽一切方法总算保住了他的性命,但却变成了一个疯疯癫癫的傻子。我托人到渭河两岸的村庄镇店打听,没有人认识他,我见他无依无靠,甚是可怜,于是留他住在观上,权且认作我的师弟,每天管他两顿饭,他吃饱了就到处跑,晚上回来睡觉。”
赵遵道:“他日夜吵闹,岂不耽误仙长修行?”
老道摇头道:“心无旁骛,闹市亦可清修,况且我这师弟虽然疯癫,却极有悟性,平日里我与童儿讲道,他坐在旁边一听就是两三个时辰,给他俗家的衣服他不穿偏偏要穿我的道袍,这不是与我教有缘吗?”
赵遵赞道:“仙长宅心仁厚,神明一般的仁爱!”
老道哈哈大笑:“小施主恐怕也和我教颇有渊源吧?”
赵遵大惊,心说自己一个字都未吐露,这老道难道会读心术不成?
“仙长何以得知?”
老道说:“一般人讨水喝会选择到村庄镇店,而不会跑到半山腰的破道观!除非这个人和我教门打过交道。”
赵遵笑着说:“哎呀,仙长真是心思缜密,不错,我近日确长于庵观道士打交道,巧了,对象就是夺了您牌匾字号的那一座镇河观!”
青衣老道,扬了扬眉:“镇河观乃天下第一大观,信者无数,施主也是镇河观的香客?”
赵遵摇了摇头:“非也!”
老道有点猜不透了:“看你年纪轻轻,不上香求神保佑,难道要是出家吗?”
“我数日前到镇河观游览,见殿堂年久失修,于是和观上的人商量拿出一些财物为龙神重塑金身!”
赵遵听罢目光大盛:“施主果然是有缘人呐!为龙神重塑金身功德无量,功德无量啊!”
赵遵撇了撇嘴道:“可我现在改变主意了,不想捐献了。”
老道惊讶道:“这是为何?”
赵遵说:“仙长您修行高深,独守寒山,太清苦了。我想捐钱为您重修庵观,让您的教化传播的更远。”
老道微微一笑:“多谢施主的好意,他镇河观是符水道的总坛,符水道是大宗户大人多,虽然布道收些香火钱,但确实入不敷出。我是隐世道,藏于深山老林苦修苦也,谋求羽化成仙,你修个大道观,是要赶贫道走啊!”
赵遵叹了一声:“唉,仙长如此说,我也不好强求了,不过仙长所说的隐世道,这个道门我还是头一次听说。”
老道说:“施主不在我教门,不是我教的派系,大周朝道家大体上分三支,符水道、隐世道和阴阳道。符水道炼丹送符保佑平安解民疾苦;隐世道避世修仙;阴阳道主持民间祭祀和红白之事。此外还有一些不入流的小教门,不过在关中一带符水道一家独大,不过天下的修行人是一家,施主愿意积累功德,在哪一个观施舍都是一样的。对了,你要出钱修观,这是个大事,可曾见过黄裳真人了?”
赵遵点头道:“见过一次。”
“你感觉黄裳真人是何样人?”
赵遵道:“晚辈如实相告,黄裳真人仙风道骨气度不凡,但比起您来,多了些世俗气,也许是他操心太多了,总感觉……”
“感觉他不像一个出家人是吗?”
赵遵忙点头道:“对对,我只和他谈过一次,他未谈及道学,反而只问捐献的事,倒像是在谈生意。”
青衣老道叹了口气:“唉,无论大观还是小观,符水道还是隐世道,归根结底是出家的修行人,只谈利益有违初衷,偏离教旨,终是伪修行,心难修,性难养,难成大道啊!”
说罢老道闭目不言,赵遵见东方已经发白,不能再叨扰下去了,起身告辞,老道未再挽留一直把他送出山门,赵遵对老道说:“仙长,晚辈如还有迷惑,可否再来请教?”
老道捋着胡须说道:“求之不得,只要你愿意来,我就愿意陪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