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家里,我妈看我衣服都脏了,拎起门仡佬的笤帚疙瘩朝着我屁股就打了过来。打得我生疼,我竟然没有哭。我也没有把我的遭遇跟父母说。
晚上李叔跟父亲一起喝酒吃饭的时候,我在门外喝着包谷糁糊糊,听到李叔对我父亲说:“刘哥,我把摩托车送你吧,我反正过几天就要回广东了,你看着给几个钱就行,不给也可以。”
我父亲直摇头:“这东西我又不会开,娃们还小,给我等于糟贱了。”父亲坚决推辞。其实如果父亲当时接了这摩托,肯定会彻底改变我家的现状的。这当然是后话。
没几天,李叔就过来跟父亲告辞,说是要回广东了,最后问一遍父亲要不要这个摩托,父亲看着放在院子里已经洗刷得锃亮的大摩托,还是直摇头,李叔最后说,我不要钱送给你行不行,父亲还是直摇头,没办法,李叔就骑走了。
听说,李叔最后以两百块钱的价格,卖给了晃荡桥头的一个杀猪的,而这杀猪的每天骑着这大摩托到处送肉,没出一年就赚到了一栋三层楼房……
现在回想起来,每回我爷的出现,都是伴随着小良啊,小良,我是你爷啊,快点来啊,我给你糖吃啊,这殷切的呼唤,总好像是在预示着将要发生的事一样。或好,或孬,总之是有大事发生。
就像这次,如果父亲接了这摩托,肯定会用这摩托跑出去接生意,或者去城里卖辣椒,或者去载客,总之是利用摩托可以开拓眼界,拓宽自己发展道路。
可父亲就是没有接手,所以我爷可能也是预感到了这一点,在救我的同时,为父亲的所为感到惋惜……
其实,在我被那个青绿长虫缠成的肉球钻进我的手腕之前,我就已经多次看到过我已经去逝了的爷爷了,每一回,他都是穿着黑的旧棉袄棉裤向我招手,嘴里不停地招呼:“小良啊小良,我是你爷啊,快来啊,我给你糖吃……
每次只要我爷一出现,总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要么是有关我的,要么是有关我们家庭的,而且这些事,都不是什么好事。
反正我也习惯了,我一直认为,我们家的其他人,也跟我一样,也能看到我爷,可是几次下来,我总结出,他们是真的看不到的,也只有我,才能看到。
我每天还是无忧无虑地在我们自家的院子里玩,有时看看压井边那细细长长的水蜂趴在水边不停地吸吮着泥地,有时追着看那个有着金光闪闪外壳的大金帮在阳光下转着8字不停地在窗户外面盘旋,我一直以为这些都非常好玩,有时我能看一个上午而乐不知疲。
这天上午,我照例看着父母扛着锄头走出了院门,我就乖乖地搬着我的那个小红板凳,坐在龙门底下,看着外面的枣树下,一个很大的有着虎皮颜色的骷髅马蜂,顺着那歪脖子枣树,嗡嗡地从下往上转着圈飞。
我就觉得这骷髅马蜂长得太威猛霸气了,很是敬佩外加无限的敬仰,就从小板凳上站起来,眼睛盯着阳光下不停闪着红光的骷髅马蜂,一步步往歪脖子枣树边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