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说,他不是宁负,又还能是谁?
“可我是他的彷生人。”
“你也是你。统一又对立,所有的事物都这样。”
宁负没有说话,躺在地上呼出一口气,他现在胸口好像压着一块巨石,抑或填满了棉絮,被血浸透后又凝结成硬痂的棉絮。所有一切都沉重无比。
典越继续说:“是非,荣辱,成败,生死,不过一个字,我。你已经是你了,不然,刚刚换作宁负,大概率是不会救周玫的。”
躺在地上的宁负暗然神伤,他知道,典越说的没错,真正的宁负,刚才是不会冲出去的,因为胜算几乎没有,还不如继续拖延时间,等待转机。
真正的宁负只可能会为苏桃拼命,没那么多正义感,没那么多同情心,自私到极点,权衡之后,总会做出最有利于自己的选择。
他在记忆里爱过苏桃,可周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进来。
有些东西就是这么奇怪,你发觉的时候,它已经存在了。
那个之前带着黑色胶框眼镜,看起来有一点傻,嘴唇薄得很好看的女孩,现在为了自己学着化妆,穿起了漂亮但不那么舒服的衣装,苏桃对他来说越来越不真实。
他不是宁负,他没有那么强的心念。
他有无数个理由去救周玫,喜欢,应该,包括自己想死。所以他救了,不过,此刻他还没有死,但是也快了。
好在他作为自己活过,哪怕仅仅是按下气密舱开门按钮的一瞬间。
宁负闭上了眼,然而典越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呢,你想要什么?”
宁负太累了,他只想睡过去,可这个问题在脑海中一遍遍回荡,没有终止。
想要什么?活着?安全?情绪?尊重?还是自我实现?如果他是宁负,大可在全人类文明的进步中实现自己的价值,可他只是一个彷生人。
典越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说:“和那些没关系,做你觉得自己应该做的。我们每个人都很有限,万物皆有所待,我没办法预言未来,也不能穿越时空,我们的确在尝试打破自己的有限性,可更多的时候,我们要在自己的有限性中努力向前。睡一觉吧,睡一觉起来再做决定。”
宁负真的睡了一觉,他醒来后,胸口的石头已经被挪开了,躺在洁白的床单上,这是月球基地的医疗间。
周玫在他身边,捧着一杯冒着白气的热水,正望着他的方向发愣,童孔看不到焦点。
他动了动手指,周玫似乎吓了一跳,声音颤抖,略带怀疑地问:“你醒了?”
宁负知道典越没有把自己的真实身份说出去,他努力拼凑着记忆,回想典越最后说的那段话,要在自己的有限性中努力向前,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呢?
他再次闭上眼,感受着自己存在的这个世界。
如果不用维持宁负这个身份,他会做些什么?他又想做些什么?
典越正在隔壁的气密舱中做着最后的推演,他的地上放着一个黑色箱子,有很多排锁扣,箱子本身看起来也坚实无比,在箱子的表面上,有一个灰色的符号,是大写的“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