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猪对视了一眼,看到对方眼里的坚定和决绝后,都点了点头。
四
圣流泉山庄建在一个不是很高的山脊上,背靠高耸入云的大山,右边一条小溪在奇林怪石中蛇行而下,清澈见底,岸边绿树成荫,很是清凉。
青苹上前拿出名片打探高登的消息,保全人员让他们在门房里等,派人进去报告。隔了半个多小时的样子,管家出来了,青苹有些吃惊,距上次见面也不到两个月,管家似乎又老了许多,已显老态龙钟了。
管家把他们安置在一个偏院里,青苹只说要见到白兰。
管家有些为难,说白兰正和家主在一起,说着还意味不明地挑了挑右边的眉毛。青苹心里有些恼怒,沉着脸,低头看到安安尾巴垂下来扫了扫。
两个小孩子饿得哇哇直叫,管家忙着去安排饭食。青苹和小猪猪又看向安安,安安点了点头,他们两个心稍稍放了下来,却没有看懂安安眼里的惊疑不定。
吃过饭,峰峰和西西活泛过来,开始四处找白兰。两个小孩子往宽处寻去,中气十足地大声呼喊“爹地,爹地”,青苹不紧不慢地缀在后面追,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周围的声音。但都没见着白兰。
跑到一个高大宏伟的院门前时,峰峰和西西已经委屈得要哭了,嘴里大叫着“爹地”直直往里面闯,院门前两个保镳无情地把两小孩子拦了下来,小孩子终于“哇”地哭了出来,边哭边凄凄惨惨不住声地喊着“爹地”。
小猪猪也跟着大哭,它忍了很久了。
三个小不点哭得惊天动地,安安急得“呜呜”直叫,围着他们不停地打转转。
魔音穿耳中,青苹听到了几声“咩咩咩”的羊叫声,她立刻停下来屏息细听,又清楚地听到了“咩咩”的声音,她把耳朵贴近大院墙壁,“咩咩”声又没有了。
管家赶了过来,青苹忙过去,赔着笑抱起小猪猪,牵起哭得停不下来的两小孩又进了偏院。峰峰和西西似乎扛上了,怎么劝都不行,哭得撕心裂肺。
管家叹了一口气,亲自给他们变魔法,一下子变一只小白兔出来,一下子又变一只小白鸽出来,最后还变出来两杯银耳汤和几个大草霉出来,终于转移了两个小孩子的注意力,他们抽抽嗒嗒地吃了银耳汤,大闹过后也累了,伏在青苹怀里睡了过去。
青苹和小猪猪又看向安安,安安又扫了扫尾巴,那么白兰就在那个大院子了。
安安去了榻上陪小孩子,青苹和小猪猪坐在一边相顾无言。
这里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下,青苹什么都还没有做,就感觉到缚手缚脚了。
正绞尽脑汁中,小猪猪突然从桌面上扑进青苹怀里,青苹也似被强烈的电流击中一般,滚落在地。
怀中的小猪猪惶恐道:“怎么了?怎么了?”
青苹抱着小猪猪站起来,转身去察看小孩子。安安龇牙站在两小孩子前面,须发怒张,看到是他们进来,身上的毛发缓缓伏了下来。
青苹心里打了个突,觉得这时候的安安有什么不对,气势全变了。
还来不及细想,外面有骚动声,青苹出来一看,却见大院门口的一保镳领着个医生模样的人急匆匆远去。青苹的心又提了起来,默默喊着“白兰”。
等了许久,那医生回来了,却没有人领着,可能就是这个庄园里的专职医生吧。
青苹笑脸迎上去问:“是有人受伤了吗?”
那人笑着温声道:“我不清楚,我只是这个庄园的兽医。”
“兽医?”
“对,你有两只宠物,对兽医应该很熟悉吧?”
看起来,刚才几个小不点这么一闹,他们已经全山庄闻名了。青苹脸有些热,呵呵笑了几声,又问道:“是有动物受到刚才的冲击受伤了吗?”
兽医含糊答道:“我是过去处理了一点事情。”说完,抱歉地对他笑笑,越过她走了。
青苹退了进来,她跟兽医一点都不熟,小猪猪从来没病过,安安也是只开始时去了次医院,不止他们,连峰峰和西西都没有吃过药。有时两兄妹也会出现感冒症状,但睡上一个晚上,第二天两人又健健康康,什么事都没有了。
青苹一点都不熟悉这边的医生。
五
大院子的正屋里,形销骨立的瓦利赫衣襟上斑斑驳驳的血迹还未干,闭着眼睛卧在太妃椅上,怀里是一只同样形销骨立的迷你羊,两只角都断了,只留下长短不一的一小截,满头是血,已经搽了药包扎过了,还打了消炎药水。
一人一羊都非常虚弱。
管家眼里满是悲怆,低低道:“家主大人,先吃点东西吧。”瓦利赫“嗯”了一声,半眯着眼低头去吻那沾血的断角,心里犹有万箭穿过。
吃了些流质食物,瓦利赫拿过餐巾擦手。
管家低眉问道:“怎么处理那一家子?现在他们都在偏院。”
瓦利赫轻轻安抚着怀里的小羊,道:“不要动他们,但必须赶快送走,刚才的场景决对不能再发生。”
管家应声道:“是。你放心吧,很快他们就会离开的。”瓦利赫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白兰自从消失后,他的拟态这么多天以来一直奄奄一息,不怎么吃东西也不爱动,管家天天见家主握着新鲜的奶制品一口一口地喂。
管家心痛不已,以前瓦利赫和白兰在一起时,无论他们两个在做什么功课,他都觉得美好,赏心悦目,现在却是满目疮痍,管家的心早已经支离破碎。
下午小羊隐隐听到两个小孩子的叫唤声,马上站了起来竖着耳朵听。可是两个小孩子选择的路线不同,两人越跑越远。小羊失落地卧下来,目光呆滞,又一动不动。
瓦利赫悲喜交加,白兰果然对青苹一家有反应,让他们进来圣泉山庄是正确的,他似乎看到了前方的光明。但如果白兰见到他们后,只认他们一家人,要跟着他们在一起,该怎么办才稳妥呢?
决定让青苹一行人进来的是他,害怕让白兰见到青苹一行人的也是他。瓦利赫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中。
还没等瓦利赫做出选择,状况急转直下。
青苹一行人兜兜转转,又绕到大院门口来了。小羊真真切切听到了双胞胎的呼唤声,它急切地回应起来,非常焦灼地挣扎着向外。
瓦利赫当时那个心酸啊,简直难于言喻,他抱着小羊不放手。
当外面的喧闹声发展成一浪更比一浪高的凄惨大哭时,小羊突然威力大爆,挣出了瓦利赫的怀抱往外冲,一头撞在大门上,角断血流,倒在血泊中。
瓦利赫心神皆裂,他慌忙慌张地给小羊止住了出血,又差人去请兽医过来。
虚弱的小羊雪上加霜,突然又休克过去,他什么也不管了,立刻启动自己的生命源力接驳给小羊。
一旁的管家大惊失色,立即警示他,他汹湧而出的生命源力是如此的霸气,此时的白兰是绝对绝对承受不了的。
瓦利赫思绪急转,他猛然吸回放出来的生命源,小羊救回来了,他自己的心脉却受了很大的损害,吐了好多血。
管家忧心道:“家主大人,现在最好到圣流泉中去。我们守在外面警戒。”
因为现在的圣流泉是以白兰为孕源的,瓦利赫心中的悲痛可想而知。当他察觉到小羊在圣流泉里不但没有变得更好,而圣流泉还在蚀融它的元气后,他就再也没有靠近过圣流泉了。
现在他心里明白,他只有赶快恢复好,小羊才有更多的机会拉回白兰。
他抱着小羊在管家的安排下去圣流泉。他怕圣流泉的飘散开来的雾水会沾染到小羊身上,对它有不好的影响,就把它的窝安放在离圣流泉有点远的一个平台上,瓦利赫睁开眼睛随时都能看到。
瓦利赫亲了亲沉睡着的白兰,走进了泉水中开始调息疗养。
六
青苹和小猪猪在屋里一筹莫展,心似火煎。里屋的安安又“呜呜”叫了起来,青苹和小猪猪进去,见安安围着两个小孩子不安地直打转转。青苹走近榻前,两小孩还在睡,只是呼吸急促,脸颊通红。青苹摸了摸他们的额头,大惊失色,两小孩破天荒地竟然发高烧了。
青苹一手搂一个小孩,对小猪猪和安安道:“我们马上去医院。”抢在前面出门。
门外的人了解情况后,向管家报告,管家立刻差人送退烧药过来,庄园里没有医生,那个兽医又被紧急派遣过来,他稍稍诊视了一下,为难地说:“吃过退烧药赶快送医院吧。”
管家要派人送他们去医院,青苹谢绝了,只匆匆地说道:“拜托你告诉白兰,我们都很想见他,都希望他早点回来。”管家答应了。
青苹带着两个发着高烧的小孩子,两只宠物往下赶。她不停地给小孩子喂水,退烧药也开始起效,峰峰和西西不停地冒汗,安安守在一旁,不断地舔去他们流下来的汗水,青苹的心稍稍安定下来。
车子沿着s型的道路不断下降,两边树木盖天蔽日,密不透风,行车的视野并不好,车速也提不上去。
好不容易下来,小猪猪赶忙提速快奔,安安却突然前蹄搭上车窗,对外“嗷呜”大叫,把青苹和小猪猪吓了一大跳。
小猪猪责骂道:“你发什么疯?”
安安对着车后面“嗷呜嗷呜”叫个不停。小猪猪停下车子,问它:“你说白兰在那里?”安安又“呜呜”应了两声。
青苹手抚着已退下热睡得安稳的两小孩,问小猪猪:“白兰?白兰在哪里?”
小猪猪已在倒车,安安又叫了两声,它就把车停了。青苹打开车门,安安一跃而下往前奔,青苹抱起小猪猪下来关好车门赶紧跟上去。
连着峭壁的路边是一条两米多深的沟壑,沟里流水潺潺,现在水都要被染红了。青苹大惊失色,飞速往前搜寻。
只见一虬结横亘的树根拦截住一只瘦怯怯的小羊。安安已先跳了下去,用力嗅了嗅,对着刚滑下来的青苹“呜呜”叫。
青苹心肝俱裂,小心翼翼地把小羊抱起来,跑上车,对小猪猪道:“去最近的宠物医院。”
小猪猪和安安见青苹面目狰狞,全身抖个不停,嘴巴一张一翕,却发不出声音。
小猪猪自动解说道:“到最近的宠物医院。”青苹梗着脖子动了动眼珠子。小猪猪快速定好路线,凯旋s400s捷如幻影般向目标地掠去。
青苹是看见过白兰的拟态的,知道他的拟态是小山羊,有两个又长又细的尖角,现在小羊两个角都断了,只留下了长短不一的一小截,瘦骨嶙峋的身上遍体棘刺,血还在往外渗。青苹拿车上的毛巾汲他身上的水,失声痛哭。
小猪猪不知道这就是白兰,但它有一颗金子般善良的心,看小羊这么惨,也难受得想哭。
小羊很快推进了手术室,青苹瘫坐在椅子上,全身哆哆嗦嗦,牙齿咬得“吱吱”直响。
小猪猪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恐怖的青苹,有些害怕,畏畏缩缩卧在一旁不敢靠近。
许久许久,小羊被推出来送进了病房。两个小孩子已经醒了,青苹去车上把他们和安安接了过来。
这个独立的病房有两张床,一张桌子,几把椅子,一家人又在简陋的病房里住了下来。
小羊入院的第二天,帝国人事办公室就派了人过来询问,为什么小羊会受到如此重的伤害。看来是医院上报了到政府了。
青苹只能说是偶然在水沟里发现的小羊,自己觉得可怜,就送来医院了。
那个办事员正是多次接待青苹的人,自然知道青苹已经收养了两个宠物了。现在观察到当时奄奄一息的安安已威风如斯,而且两个小孩子跟两个宠物更是亲密无间,他心下感动,当即在青苹的个人资料上把她的诚信等级提到了a级,普通民众的最高级,叮嘱她如果小羊熬过这一关,康复了就去办理收养手续。
青苹含泪答应了。
过去的时间像投进深潭的细沙,既使消失不见也能泛起丝丝涟漪。小猪猪终于反应过来,白兰已和他的母亲萨拉一样,从这个世界中消失,留下的拟态就是病床上气息微弱、伤痕累累的小羊,它“嗷”的一声叫,杀气腾腾要往外窜。
青苹一把捞起它摁进怀里。安安对着它小猪脑袋吼一声,小猪猪机伶伶抖了几抖,顿时噤若寒蝉。
青苹对小猪猪说:“你现在扳不倒伤害白兰的人,反而会被抓住,会被处理掉,你的收养人,也就是我,一定会被抓进牢里服役。到时候峰峰西西安安怎么办?”
小猪猪愣了,半晌后憋屈得大哭,又怕惊吓到小羊,圧抑着直翻白眼。
青苹陪着它默默流泪。
安安不耐烦地溜了他们一眼,离得远远得。峰峰西西显然被吓到了,挨着安安不敢过来。
七
圣流泉山庄大院内,瓦利赫躺在榻上,脸似金纸,屋内血腥气浓重,半晌,他问立在一旁的管家:“白兰今天怎么样了?”
管家答道:“他现在有青苹小姐照顾,两个小孩子和两只宠物都在呵他吃东西,又逗他开心。他现在吃进去的东西多一点了,而且还会跟小猪猪他们在青苹小姐面前争宠了。”
瓦利赫惨淡一笑,嘴角又有血线流下来,管家急道:“家主大人!”
瓦利赫闭上眼,缓缓道:“先就这样吧。”
管家道:“是。”悄悄地松了一口气,眼角有些湿润,又是悲伤,又是宽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