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前因(2 / 2)

青苹听着听着,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小妹房里,两兄弟像霜打的茄子,肿着的眼睛红红的,问小姨问题都用气音,渴了也不敢出来接水喝,畏首畏尾。二妹何曾见过两儿子这副模样,心疼不已,对青苹各种曲折的怨怼怒火更深了一层。她“蹬蹬蹬”出去,在客厅“噼噼啪啪”忙活了会儿,端进一大盘切好的冰冻西瓜,招呼儿子们吃,自己拿起最大最甜的那块,狠狠地啃了一大口。

小妹也跟着吃了两片。

吃完后她拿着空盘子去洗,在大厅里擦手的时候,她决定去跟大嫂道歉。

她现在很后悔,为什么当时不是去阻止两外甥,而是觉着刺激好玩,还暗暗地纵恿他们。大哥上班前把她叫到房间里训了几句,妈姆更是用手指戳着她的额门骂。这都是她从未有经历过的事,委屈得眼泪乱串。不过,大嫂的尖叫声也太恐怖了吧,不要说两个外甥当时就吓傻了,她都是吓得腿软,一屁股墩坐在了沙发上,二姐更是披头散发,衣不敝体就蹦到客厅来了。

小妹悄悄走到大嫂的门前,轻轻敲了敲门,没回应,她扭了扭门把手,门开了。

二妹听到声音出来,看到小妹正在大哥卧室门前探头探脑,不高兴道:“你还要去再惹一身骚么”见小妹对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头更往里探了探,突然全身疆直,双手绷紧,死死抠着门框。二妹疑惑了下,好奇的上前,也伸头进去。

外面艳阳高照,屋里拉上窗帘还是暗暗的,朦胧中可以看清大嫂直直躺在床上,她的腹部有一团更朦胧的嫩绿色的光在缓缓流转。

二妹的心霎时提到了嗓门口,血液都要凝结了。不过,她向来都是果敢勇武之人,手脚更是比大脑反应更快,当下冲过去,“唰”的一声拉开了窗帘,转身拿起床上的乳胶枕头使劲摔打在青苹的肚子上。青苹醒了,第二下“嘭”的一声,又把她拍回了床上,第三下又来了。腹部绞痛起来,青苹双手抱着肚子大声呻吟,闭着眼睛卷缩成一团。小妹又惊又惧,扒着门哭着喊,“别打了!别打了!”

公公婆婆买菜回来了,听到小妹嘶哑的哭叫,一丢东西跑进来。

这是怎样一副景像啊!

二妹像疯子般挥舞着枕头拚命的摔打着床上的小人儿,床上一滩滩刺目惊心的血。公公两个跨步上去夺了二妹的枕头,一拳击打在她的脸上。二妹趔趄了下,撞在后面窗棂上,又慢慢滑到地上,呆呆靠墙坐着。婆婆一边叫着青苹的名字,一边大哭。公公抖抖嗦嗦地摸出电话打给大儿子,不通。这时,青苹放床头柜上的电话响了,婆婆救命般接起来,语无论次哭道:“快来救救我的儿媳,快来救救青苹,流了好多血,呜。。。。。。在家里。。。是在家里。。。呜。。。。。。”

来人确实来得很快,是青苹的二姐和二姐夫,他们夫妻俩刚好得了些顶级的燕窝,正给青苹送过来。二姐夫是个大胖子,这个时候他的糖尿病还没有那么严重,背起青苹“吭哧吭哧”往下跑,上气不接下气。公公婆婆小妹紧跟下来要上车,二姐一个眼刀,冷冷斥道:“滚!”两个老人吓得一个哆嗦,松开了手,小车一溜烟不见了。

家里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二妹带着两个孩子已经偷偷地跑回去了,下午又被刑警铐着双手带走了。警察进来这边现场勘查,还给公公婆婆小妹都做了笔录。然后小妹就躲在房里不开门,不吃不喝。婆婆坐在餐桌边抹眼泪,公公脸阴沉着,有一口没一口喝着茶水。

直到晚上十点多,纪博览才回来,迎上二老羞愧又带着希翼的目光,心里刺刺的疼。放下包靠在沙发上,他沉着道:“我会处理好的,放心,二妹会很快回来的。”公公闷闷地道:“你媳妇这边。。。”纪博览沉重地说道:“我会想办法搞掂。阿姆,你明天炖些汤给我。”姆妈忙答应了,又问起二女儿的情况。纪博览抹了抹脸,疲惫地道:“二妹口口声声的神神鬼鬼,警察会信吗?人家只会认定她妖言惑众,忽悠人。”二老不约而同地想起小妹私下里的辩解,相顾无言,虽然是七月炎热的夜晚,后心耳背却似有阵阵冷飕飕的阴风在吹拂。

而今天早上青苹在阳台上的一嗓子,惊动了不少的邻居,她二姐夫背着她上车,一路上淅淅沥沥的血迹,更是轰动了整个小区。

所有证词都对二妹不利。而以青苹娘家在本地深厚的背景,他一点关系都撬不动。纪博览心里又重重叹了口气。不过,他觉得也要杀杀二妹的性子了,不然真不知道她会飘到哪儿去?不知道青苹现况如何了,现在那边没人接他的电话,连好好先生,胖胖的二姐夫都对他发大火,然后就拉黑了他。

是自己的孩子没了,他不难过吗?但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也不能弃二妹不管。责怪他不陪着生病的老婆?那是他的命没他们好。他们这些贵人打个电话,在圈子里动动嘴皮子,有时拉纪博览去认识几个人,给纪博览提点几句,穿针引线后就齐齐等着他人的孝敬了。自己拚死拚活干,有时还不见得能分到一杯羹。

纪博览苦笑,自怨自艾又有什么用呢?还是让自已变得更强吧。

十一

二妹羁押在了拘留所,见到父母、纪博览和小妹,哭得撕心裂肺,哭得会见室里探视的家人心都碎了。回到家里,小妹躲进房间哭,母亲一边抹眼泪一边哀哀地对纪博览说:“帮帮二妹吧,帮帮她,妈姆求你了。”父亲坐在一边黯然无语。第二次探视时,纪博览有很重要的会议要参加,由小妹开车和父母去的,这次二妹闹腾得更大,扑上来对着二老连连磕头,嘎嘎大叫:“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我给大嫂赔礼!求求大嫂放过我!我要出去!阿姆救我!爹爹救我!救我出去!救我救我!”闻声而来的看守人员强行把她押走了。

晚上纪博览回到家,家里冷冷的,妈姆和小妹坐在一起,两人眼睛又红又肿,抬头看了看他,别开脸不说话。爹爹一脸悲戚,对纪博览说:“你媳妇儿在哪里呢?我们一家人去跟她赔罪,要一命抵一命也可以,我来,求她放过二妹,二妹已经受到教训了,放她回家吧。”说完潸然泪下。

纪博览最受不了这个。父亲虽然只识得几个字,淳朴又木讷,大半辈子都在深山里没日没夜辛苦劳作,尽最大的努力让孩子们吃饱穿暖,能够安心读书,在孩子们面前一直都是乐呵呵的,到老了却被逼得要向儿子儿媳低声下气地求情。纪博览心碎了,含泪沉痛地向父母和小妹保证,二妹很快就会出来的。

十二

第二天,纪博览带着昨天签下的意向书去找青苹的二姐,二姐见不着,他逮着二姐夫不放,拿出合同意向书送到二姐夫手上,问他有没有一起参与的意愿,这个项目最终成不成,还得由纪博览大学时的导师的岳父拍板,而二姐这边一直都想和导师岳父这边牵上线,可二姐夫还是什么也没有答应。第二天纪博览又去了,直接拉二姐夫一起去签合同,这个项目开始由二姐夫全权负责,纪博览说现在他没有心思管这些了,只想快点到到青苹身边去,哀求二姐夫让他见上青苹一面。二姐夫很为难,他又明确地警告纪博览:“你可千万别去找大哥,不然你不但要更惨,我也会挨整的。”纪博览惨笑着说:“就是舍得一身剐,我也要见着我老婆。”二姐夫叹一口气道:“我再去跟我家领导提提意见,看他批不批准吧。”

在二姐夫这里磨了一天又一天,纪博览终于见着了病床上形销骨立的青苹。他紧紧拉着青苹的手不放,满腹心酸。纪博览整天围着青苹转,晚上抱着她睡不放手,白天两人坐在窗前相偎相依晒太阳,青苹目光呆滞地看向外面,纪博览细声细语地劝她多吃一点有营养的食物。但青苹人一直恹恹的,好像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引起她的共鸣了。

十三

纪博览的父母多日不见儿子回来,打电话时听他说在青苹这里,急着就要过去。可是纪博览说他们进不来,医生说青苹现在情绪不稳,需要静养,不要再拿事来刺激到她,又叫父母家人放心,二妹的事他会想办法尽快处理。青苹公公婆婆这边空有决心使不上力,可再次探视时,二妹的状态却又挖去了二老的一大块心。上次二妹还在以头抢地大哭大闹,这次却似已枯萎的花朵,在风雨中瑟瑟索索,要零落成泥碾着尘了。

纪博览妈姆的眼睛都要哭瞎了,回来后快速的收拾东西,压着老伴和小妹,毅然决然地搬了出去,在挨着拘留所近的地方租了房子,草草打扫了一遍住了下来。

纪博览在疗养所细心地侍候着青苹吃了早餐,搂着她一起晒早上的太阳,这时电话响了,是小妹打来的,哭哭啼啼很伤心,说新搬的家环境不好,周围住的都是些做小摊小贩的人,吵杂得很,一个晚上她都被虫子咬,全身都是包包,早上起来发现晚上睡得迷迷糊糊时把脸都挠破了。

纪博览接电话时还搂着青苹,青苹什么都听到了,她默默地看着外面的风景,一言不发。纪博览紧紧搂着她,头埋在她耳边痛苦地哀求道:“青苹,救救我,我没有一点办法了。救救我的家人,青苹,青苹···”一个大男人竟然哭得很伤心,青苹心下恻然,双手攀上他的背轻轻地抚摸。

十四

二妹终于出来了,不久纪博览在小妹的大学城附近敲定了一套二手房,全款买了下来记在父母的名下。又给小妹按揭了一部五十多万的德国车,方便父母出行。父亲母亲非常高兴,专门留了一个大房间给纪博览住。这个家的一切二妹顺手接管了下来,要置办什么跟父母亲商量,要钱了就去找纪博览,青苹成了真正的不相干的人。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纪博览被那个家拖住的时间越来越多,和青苹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青苹一个人在家空闲的时间多了,她玩玩乐器,无聊的时候反反复复地刷自己喜欢的轻喜剧,一些中外经典名曲听得多了,听到前奏就能随口哼出来,自娱自乐,竟然感觉这样也还不错。

难道上次逝去的不仅仅是还未出生的孩子,还有青苹对纪博览的赤诚绻恋么?

十五

有一天,二姐找上她,拿出一个密封的公文袋丢给她,说是她的另一个身份的证件和这个身份所拥有的资产的资料。二姐沉着脸用很严肃的语气说:“除了你自己之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里面的信息。我们家的人不行!纪博览家的更不行!明白吗?”又眯缝起眼睛轻轻道:“什么事都怕有个万一。真有什么事了,那怕只有一个家人凭着这些能偏安一隅,我现在所费的苦心也是值得的。”青苹心下怃然,一个人默默地把密封袋里的东西全部处理好,没有跟纪博览泄露出一点情绪来。这在以前简直难于想像的事,现在竟然能心平气和地做得滴水不漏,青苹心里深深的孤寂与悲哀,难于言喻。

糟心的事接踵而来,廖欢颜拿着两个硕士头衔回来了,带着个精致的混血女儿。

婆婆过五十九岁生日,家里决定办得隆重一点,明年六十岁开始她就跟公公一样不过生日了,要一直到过了八十整寿后,才可以没有顾忌地大操大办。

青苹准备了一台按摩椅作为礼物送了过去,二妹也说要送她一个玉手镯,结果婆婆在珠宝店自己又相中了一套金饰,近二十万,青苹很爽快地过去结了帐。

生日这一天,青苹和纪博览开车到了指定的酒店。夫妻俩刚刚坐下,廖欢颜就带着女儿拿着礼物出现了,小妹和二妹的两个男孩子一哄而上,围着小女孩转圈,小妹把混血儿抱在怀里,漂亮的小女孩在她脸上“吧叽吧叽”响亮地亲了好几口,众人笑了起来,小妹高兴得脸都红了,二妹也指着自己的脸高声说:“还有我,还有我呢。”

青苹根本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熟识的,看着婆婆热络地牵着廖欢颜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小妹抱了混血儿过来,漂亮的小孩儿仰着小脑袋叫爷爷,叫奶奶,又叫叔叔,叫姑姑,当然也冲着青苹叫了一声阿姨。婆婆喜不自胜,封了一个大大的红包给她,估计比自己的两个小外孙还多。婆婆还一个劲的夸,有名的大学教授教出来的孩子就是不一样,怎么那么讨人稀罕呢!

这时,青苹才知道廖欢颜已经在这个大都市的顶尖大学执教了。没办法,婆家人就是深信,能考上全国顶尖学府的人就是有出息,就是高人一等,和他家博览一样,而在这大都市顶尖学府任教的人,那更是有大学问的人,人家拿着礼物来光顾生日宴,婆婆觉得面子有光,心里很是开心,连连催着上茶上点心。

十六

直到菜都要上齐了,江丽枝才姗姗来迟,手里也提着礼品盒子。纪博览起身接了礼品给母亲看,母亲连连说“好,好。”青苹拉了江丽枝在身边坐下,纪博览倒了杯米酒递过来给她,笑着道:“这是我母亲用酒曲酿的,很甜,还热着呢。”江丽枝接了过去,甜甜地笑了。

江丽枝是学法律的,虽然不是在顶尖学府毕业,她的父母又偏袒儿子,但是架不住她头脑灵活人又刻苦上进,从小就善于谋划的她激流勇进,还在上大学时就跟律所做案源助理拿提成,在病房里、看守所门口、交通事故案发现场,强悍地跟老奸巨滑的黄牛抢生意。毕业后直接进了这家有名的律所,一边拉案源,一边跟着前辈学习,积累经验。他有一个大她一岁多的哥哥,两人同一个学校同一年毕业,哥哥学的是商务英语,过了两年哥哥娶了个大他好多岁的嫂子,新嫂子大学四年的上铺就是青苹。因为爸爸妈妈重男轻女,江丽枝对哥哥心有嫌隙,当知道哥哥竟然和一个大龄剩女结婚时,她觉得非常快意,对父母冷讽热嘲:“瞧瞧,这就是你们捧在心尖尖的宝贝儿子,哈哈!”很快,善于搜罗人脉的江丽枝知道了有青苹这号人的存在。她一改以往睥睨倨傲的眼神,有空没空就赖在新嫂子家里做特大号电灯泡,妨碍大嫂跟小鲜肉哥哥亲亲我我造小人儿,被逼急了的大嫂一发狠,在青苹面前把江丽枝吹得往天上飘,六分真四分假,励志得让人掉眼泪。被自己都说感动了的大嫂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要青苹多多照拂她爹不疼娘不爱哥哥也靠不上的小姑子,再怎么说,青苹读大学时,还到她家的后山上挖走了好几支上好的野山参呢。虽然青苹每支都给足了钱,但我们一家人都牢牢守着单等着你来挖,就是我们的情份。

这个时候,青苹年纪越来越大,和纪博览的感情渐行渐远,她越来越着急怀孕的事,在医院呆的时间也就越来越长,青苹正考虑着在公司核心团队里安插一个自己人,江丽枝正好出现了。

公司里早就有了律师团队,可江丽枝年轻漂亮,活力十足又放得开,业务越繁重她越有干劲,再加上老板和老板娘照应她,很快就和公司的前辈打成了一片,成了纪博览左膀右臂中的一员。

大概潜意识里就把江丽枝当作了自己人吧,看她业务能力上升得很快,每次和客户谈判都能取得骄人的成绩,青苹总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她在医院打的针吃的药只能用不堪回首来形容,当医生告诉她,双胞胎非常健康时,青苹流下了宽慰的泪水。

十七

胎儿还不到六个月,青苹身子有些重了。昨晚风大雨大,更是雷电齐鸣很久,后面一个大雷在头顶翻滚时,大地似在震荡,接着干脆停电了,胎儿受到了惊吓,一晚上动得厉害,青苹的肚子现在还有些隐隐作痛。她草草吃了早餐就过来找自己的主治医生,这时廖欢颜的电话进来了,青苹不想接,可电话一直不依不饶地响,最后她无奈地屈服了,廖欢颜在电话里问她在医院的什么地方,她马上过来找她。我跟你又不熟悉,你不是一直都往那边的家跑的吗?青苹挂了电话继续沿着楼梯慢悠悠地往下走,在六楼的楼梯转角处被廖欢颜抓住了手臂,她上气不接下气的说:“等我啊!”然后一脸不可描述之状看着青苹,却不说是有什么事。青苹摔开她手,一言不发,扶着梯子继续往下走,进了六楼的妇产科候诊大厅。

现在的时间还早,候诊厅没有几个人,青苹一眼就看见整日里忙得不见人影的纪博览,手提着一个大大的公文包,小臂上还挽着一个女式名牌包,把江丽枝半搂半抱在怀里,一只手轻轻抚摸着江丽枝明显突出来的大肚子,眼里满是宠溺怜惜,嘴上正絮叨着什么。

青苹认识纪博览也有二十多年了,还从来未曾见过他这副神色,她突然发现,出现在眼前的,似乎是两只阴毒的、巨腹的毒蛇纠缠着,正对她张开了血盆大口。青苹的心一下瓦凉瓦凉,冰冷透澈,要大彻大悟了吗?她愣住了。

候诊厅的两个人也看到她了,脸色变得精彩起来。

三人相顾无言。一个魔音从青苹的脑海中传出来:“恶人退散!恶人退散!无视眼前的一切,你只需要记得做检查的事!”青苹身子机伶伶地抖了抖,小步越过他们直接去找自己的医生,纪博览追上来,神色变幻不定,结结巴巴地说:“我···我陪你。”青苹只冷冷横了他一眼,就把他钉在了原地,他最终也没有勇气跟上来。

检查后,医生叫她多卧床休息,情绪不要太紧张就可以。青苹悄悄地从另一边的电梯直接上了十五楼,她后知后觉地发现,风风火火找上她的廖欢颜,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她躺在床上顺时针揉着太阳穴,长长地吸气呼气,一会儿又坐了起来,点开微信和二姐发录音。她把自己所遭受的农夫和蛇的事一五一十地说给了二姐听,末了再请求二姐全权帮自己处理。青苹只想能平静地待到两个小孩子平安地出生。二姐和二姐夫现在法国洽谈事务,他们两个人都习惯睡觉时手机调成静音,放得远远的。等他们再过几个小时起床后,就能知道青苹在这里正忍受着多大的不堪,二姐一定会先对着她破口大骂,骂累了再拍着胸口叫她放心,相信他们的律师精英很快就能过来给以最好的帮助。大哥现正率员在某处实弹军事演习,青苹不愿意他再为自己的私事分心,有二姐出面就够了。青苹躺下来放空大脑,闭目养神,什么也不去想。

十八

不久,张妈提着营养餐过来,后面跟着的是步履沉稳的纪博览。张妈感觉到空气中有些微妙,她把吃食小心翼翼地铺开来,又把要换洗的衣物器具都收拾好,跟青苹打声招呼,匆匆地走了。

青苹坐在桌边细嚼慢咽,纪博览自个儿坐在窗前,两人都没有说话。一会儿,一个电话打进来,他看了看青苹,跑到门外去接了。青苹吃得差不多了,拿茶水漱了口,又擦了擦嘴站起来准备关门进房间里休息,纪博览忙矮身拦着她低声道:“我们谈谈吧。”青苹冷漠道:“谈?和你?我没有什么好说的。”纪博览哀求道:“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你怎么样对我都不过分。江丽枝想当面跟你解释一些事。她在原生家庭过得并不好,她不想结婚,只想要一个孩子,真的,你也了解过她的原生的家庭情况的,她倔强起来不达目的就不罢休,谁也劝不动,一直待在楼顶,只想跟你当面说清这件事并向你道歉。你是去楼顶见见她,或者让她下来这里?”

青苹觉得恶心,说得那么动听,什么倔强劝不动,不就是一条巨形贪婪吸血的水蛭吗?没喂饱她是决对不甘心滚下去的。纪博览低声哀哀道:“江丽枝怀孕快八个月了,青苹,你也是知道做孕妇的辛苦,你见见她吧,让她把事情摊开来说,好吗?”

哦,也就是说青苹在医院煎熬的时候,他俩就已经创造出了新的生命。青苹看了看纪博览,金色的阳光斜进来照在他的身上,这就是自己二十多年全心全意付出的人哪!她的心空了,身体也似空了,突然一个声音穿透进来,在她空空的身体里发蒙振聩:“一定要保护好肚子里的孩子啊!”青苹机伶伶打了个颤,一时释然,她决定快刀斩乱麻和他们隔绝关系,让自己能安心养胎。又不想这些恶人再到这里来沾污了自己的地盘,她跟着纪博览来到了楼顶。

十九

楼顶一派花团锦簇,绿意盎然。下了一夜的暴雨,空气还是满清新的,两个凉亭都有人在聊天,涌道上稀稀落落有几个人在舒缓地摆动着身体。看见他们,江丽枝从涌道上过来。和青苹预想的一样,江丽影看了青苹一眼,转眼对纪博览说:“我想和青苹姐姐到这边走走。”

她还是一口一个青苹姐姐,青苹心里冷笑。

纪博览看了看青苹,眼里顾虑重重,惊疑不定。但青苹站在一边,眼神冷漠,面无表情,江丽枝又是一脸希翼地看着他,希望得到他的应承。纪博览目光在她们两人之间转来转去,转来转去,犹豫的时间有些长。江丽枝正面对着他神色坚韧不妥协,青苹满脸的不屑一顾撇向旁边,整个人淡漠得离他已经很远很远,后知后觉的纪博览,心脏突然开始无序地强烈博动,他伸手去拉青苹,青苹踏出一步躲了开来。纪博览看着自己伸出去的手,无计可施的他慌里慌张地点了点头,一步三回头走进凉厅,靠在柱子上双手用力拉扯着耳垂,哆嗦着掏出烟点上了火,一边无意识地把玩着火机一边频频往那边看。

二十

青苹缓缓沿着弯弯曲曲的涌道走着,江丽枝错开一步在后面慢慢跟上来。涌道全是由鹅卵石铺成的,硌着薄薄的鞋底有恰到好处的舒适感。走过一个s弯,就看到地上大大小小的水泥碎块,高度超过一米的围墙,有多处裂缝张开丑陋的口子,焦黑支棱的钢筋露出在外面。青苹不由得咂舌,昨晚的大雷火力真的不是一般的威猛啊!

突然,青苹看到···不,应该是感知到,矮灌丛中有团正不断搅动着的浓重的黑影,心里一悚,皮肤立刻冒出大片大片的鸡皮疙瘩。还来不及定睛细看,后面的江丽枝踩到一团滑动的水泥块,站立不稳,仰着身子踉踉跄跄向后倒,双手在空中挥舞。青苹条件反射般伸出了手,江丽枝迅速抓住青苹的手大力一拉一掼,青苹后背重重撞上了围墙,硌得她全身都痛,眼冒金星,耳朵隆隆响。这时她听到了纪博览惊惧的叫声,马上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抓着江丽枝的臂膊,但两个人换了位置,她看到纪博览发疯似的往这边冲,江丽枝满脸狰狞,挟裹着难以言喻的情绪,嘴里恐怖地惨叫着,一手肘狠狠地击在她的胸腹间。青苹大痛,手脚顿时松软。江丽枝嘴里恐怖地惨叫着,在青苹胸口死命一推,就听得“喀啦”的一声,青苹压着大块的水泥块腾空而落。她身上的血急速冲向脑颅,一下子就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