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他那副傻乎乎的表情,沈矜霜有片刻的晃神,别人都说时小侯爷风流潇洒,可在她面前的时芥,似乎总是个傻憨憨。
这就是爱一个人的症状吗?
“走吧。”沈矜霜收回视线,淡漠地走在前头。
时芥三两步迈过来,抢在沈矜霜前面,颇有风度地说道:“我来开门。”
门一开,一股沁人的酒香扑面而来。
沈矜霜心下了然这是什么,便微微哂笑。
她这个人平时没什么别的爱好,就是好几口酒。尤其是永宁的酒,比现世的要醇香,她很是喜欢,之前还在遗憾要离开永宁,不能把酒带回现世。
看来,时芥应当是备了些好酒给她。
迎星坊各处窗户没开,虽是白日里,里头却是黑蒙蒙的,时芥一拍手,霎时间各廊角挂上了灯笼,堪比现世的智能灯。
沈矜霜瞧着觉得有趣,忍俊不禁。
其实是廊角都站了小厮,闻声而动。
目光从上面移下来,沈矜霜定睛一瞧,只见从前演戏的方台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酒坛子。
一排一排,整整齐齐。
从那酒坛各异的样式中,沈矜霜猜测每一坛都是不同的酒。
这的确是好东西。
她微笑着望着那些酒,问道:“小侯爷这是何意?”
“今日是你的生辰,所以我特别为你备了份好礼。知晓你好酒,特地去寻的。”时芥一下蹿上方台,指着其中一坛,道:“这是梦安楼的千里香。”
他转身又指了另外一坛,“这是林良的醉佳人。”
……
他一坛一坛地介绍,如数家珍。
他之所以对这些酒都这么熟悉,是因这每一坛都是他亲自去选的。
这些酒有的来自京都本地的名楼,也有的来自隔壁城,时芥前前后后光是收集它们就花了月余。
期间有小厮自告奋勇要替他去,他统统拒绝了。
这是他头一次为沈矜霜庆生,每一步都想亲手去做。
伫立台前许久,沈矜霜哑着嗓子,道了一声:“谢谢。”
今日分明不是她本人的生日,她分明从来不会被这种烂俗的情节所打动,可她还是动容了。
在她面前,时芥就好像是她少时养过的那只小狗,单纯,可爱,让人想要怜惜。
可是,一如那只小狗最后离开了她,她也注定要与时芥分离。
长痛不如短痛。
“时芥,我有话要同你说。”她与他之间只隔了几步远,他在台上,她在台下,有光从顶上漏下来,将他们分割成两端。
时芥懵懂:“什么?”
长吸一口气,沈矜霜恢复了往日的淡漠神情,冷冰冰地说道:“今日不是我的生辰。”
时芥愣了。
须臾,他瞪大眼睛,惊呼:“怎么会?我去查了……”
“你查得没错,”沈矜霜打断他,“今日是沈矜霜的生辰,但我,并不是沈矜霜。”
如五雷轰顶,时芥僵在原地。
沈矜霜继续道:“我和奚音一样,来自另外一个世界。”
时芥的脸上从愕然到困惑,再到愕然,转瞬即逝。
很快,释然倾覆了所有别的情绪。
无论她来自哪里,他都不介意。
她既然愿意告知他,是不是她对他的信任又深了一步?
这么想着,时芥咧开嘴,“无妨,你们那个世界的话,我都学得差不多了,我还能同你用那个世界的话说话呢,譬如什么开公司啦,什么艺人啦……”
“可是,你们……”只是我创作的一个人物。
话到嘴边,沈矜霜突然说不出口了。
她原以为自己足够残忍,怎样伤人的话都能毫无顾忌地说出来,可现下就这么望着时芥,她说不出口。
将原本的措辞咽了回去,她转而道:“可是,我不会永远留在永宁,我会回去的。”
这一此,时芥笑不出来了。
可爱的梨涡消失殆尽,他的眼神里流露出与他那勃勃生机的气质不相符的茫然。
他耳边嗡的一声,分明听见了她在说什么,可反应了好一会,才逐字逐句理解她的意思。
“你要……走……”他失神地问。
“今日,很开心你为我准备这些酒,可惜,我不能收了。往后,我想,我们也不必走得太近。于你,于我,都不好。”说罢,沈矜霜就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了。
来到永宁是一场意外,她不能让这个意外持续下去。
她的生活终究会回到正轨。
沈矜霜迈出迎星楼,迅速消失在转角的光影中。
时芥定在原地,心潮久久不能平息。
他抬起手盖住脸,蓦地有些想要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