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打道回家,桓玄后来又觉得既然出来了,就逛够了再回去。…≦,
陶渊明问他要去哪里,桓玄反问上次去抵御孙恩时与义军汇合的地点,陶回答会稽,桓玄说就去那里了。
一路上,桓玄非常有闲情,路过自己做了一个多月太守的地方——义兴,本想拜访故人。又以为即使相见又怎样,难道要夸魏隐好运气,躲过孙恩之乱?
这义兴附近,三吴一带,还有故人,吴国内史袁山松,内史和太守性质相同,只是在封国中,中央派出的郡最高地方长官就叫内史,就像会稽王是司马道子,而会稽内史是王凝之一样。不过,吴国已无封王,空留国号,所以,也有直接叫袁山松为吴郡太守的。
袁山松年轻的时候曾经到过荆州,那时候桓玄也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袁博学善书法文章,和桓玄算是意气相投,同游过一段时间。
袁山松还有一个特长,就是好音乐,会改编歌曲,唱乐一绝。
而啸直接从嘴中发出,不需要任何乐器,当时人以为这正是自然之美,桓玄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他也动不动就啸几声。对于这个,他和袁山松还讨论过几回。
桓玄大摇大摆地就去拜访他,奴仆领他们至大厅,说内史正在办公,稍等片刻。厅上布局雅致,摆有洞庭湖附近特有的漆器,家具古朴,墙上挂有诗画,多是袁山松亲自所作。
陶渊明看到墙上一幅菊花图,旁边一首山松写的五言小诗:灵菊植幽崖,擢颖凌寒飙。春露不染色,秋霜不改条。陶吟咏出声,暗自叫好。原来陶喜欢菊花,以后送他满园菊花好了,反正自己家里有的是植物,桓玄暗想。
半刻,袁山松就过来了,许久不见,他拉起桓玄仔细端详,叹道:“灵宝愈发出众了!”
桓玄笑笑,向他介绍自己的两位朋友,山松一一见过,桓又问他刚才在忙什么,他回答最近孙恩猖狂,自己正筹划重修沪渎垒,来抵御他的不定时进攻,沪渎垒楚建于东晋初将领虞潭,后来被闲置荒凉,现在又能派上用场,桓玄以为善。
虽然俗务繁重,袁山松依旧兴趣不改,和桓玄讨论声音艺术。让桓玄感到意外的是,他竟然拿出自己十几年前写给他的一封讨论“啸”的信,那时候自己笔法尙为稚嫩,重温上面内容:
读卿歌赋序咏,音声皆有清味,然以啸为髣髴有限,不足以致幽旨,将未至耶?夫契神之音,既不俟多赡而通其致,苟一音足以究清和之极,阮公之言,不动苏门之听,而微啸一鼓,玄默为之解颜,若人之兴逸响,惟深也哉!
那时候的自己还是个欲探究竟,问“不足致幽旨”原因的少年,引用的还是阮籍与苏门山孙登的故事,当初阮籍到苏门山拜访孙登。阮籍闭口不谈出山做官的事,而和孙登大谈高士养生导气的方术,孙登听了,竟然一言不发。他只得站起身来,凝神屏息,对着群山长啸几声,告辞下山。可是,他刚走到半山腰,猛然听见岭上也传来几声嘹亮的长啸,啸声犹如鸾凤和鸣,回荡在群山之中,震得他心头也仿佛发生颤动。才明白孙登的高洁与胸怀,回家就写《大人先生论》来赞扬他。
现在,袁山松又问他现在的想法,桓玄笑道:“高人指点,自然与当时不同。”说着,便提笔,山松一看,大吃一惊,他竟然默下自己给他的回信《寄桓南郡书》:
啸有清浮之美,而无控引之深;歌穷测根之致,用之弥觉其远。至乎吐辞送意,曲究其奥,岂唇吻之切发,一往之清泠而已哉!若夫阮公之啸,苏门之和,盖感其一奇,何为征此一至,大疑啸歌所拘耶?
那时候的袁山松也是张狂的年轻人,喜欢歌,认为“歌”能致远而“啸”清浮,不能尽深。而阮籍,不过是觉得好奇罢了。
两人交流,却感慨光阴易逝,年华催老。
在此处小住二日,桓玄就带着他们离开了,临别前,他问袁山松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他回答修筑沪渎垒的资金可能不够,玄答应等自己回荆州后就派人送些金银过来,他不仅是土老大,还是土财主。
沿路走来,这边是受孙恩之乱影响最大的地方,有些地方真算得上荒芜人烟。问路之时,还有人劝他们小心一点,如果是远方的人就赶快回家,这附近还有变民出没。变民,就是孙恩肆虐时自发组织起来反对当地政府的人,这次叛乱声势之所以这么大,很大一部分是因为有这些人的相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