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我没有在日落的时刻准时到达穹阳宫,嬴政会怎样?蔺继相会怎样?我会怎样?</p>
我会在还没见到嬴政时便被他们谈好了的结果中与蔺继相一起坐实罪名吗?如果有那种可能性的话,那我就那么稀里糊涂的被押解好了,这样至少,我不用看到嬴政看向我的失望的眼神,不用在脑海中留下他痛苦的憎恨之情。</p>
不由自主的放慢了脚步,再放慢一些,又一些…</p>
我走向秦王宫,不能太急又不能过缓,只能按着宫中规定的君王召见的最低速度前进。</p>
可是,穹阳宫和齐溪宫的距离就那么远,我若是照着这个速度走过去,那定是会在日落之前到达嬴政跟前的;</p>
若是我招摇着不按这个最低速度行走,又定是会惹人嫌疑(尤其是要和蔺继相一起被嬴政召见的这条道儿上,会有更多翘首以盼热闹的人),且会以懈怠王命为名招揽杀头大罪。</p>
即便是嬴政还没有以我和蔺继相一起的欺瞒之罪问罪,我的这条罪名就已经能要了我的命了。</p>
突然悲凉透心,我伤感的想笑:我是有多倒霉啊,光是死路就有数十条走法。</p>
不想尽快看到嬴政的痛苦,也不能刻意的放慢速度,我纠结着心思,在铺垫了石子的道路上艰难的前行着。</p>
不…不…到处都是“不能”的警明禁线,条条枷锁困顿身心,我几乎是步步为艰寸寸挨灾,这会儿走个路——</p>
路?</p>
我闹光一闪眼前随之一亮,计由心生之后很快便付诸了行动。</p>
“唔!”</p>
随着一声“意外”的惊呼,我华丽丽的倒滑在地,雨后水渍未干,我的浑身上下沾了不少泥污之物。</p>
“哎呀溪夫人,可有大碍?”</p>
随侍太监大慌,他很不想我在他完成命令期间出岔子,但又不能在我面前失态,只好着急的垂首顿足手足无措没了心骨。</p>
“君前失仪是万万不可的,可这都快到点儿了,这——这可如何是好?”</p>
他搓着颤巍巍的双手,吓的腿都在抖。</p>
如若他出来时亲眼看到嬴政面容不善,那这会儿又明显的无法按时交差,踢着脑袋做事的恐惧心情完全是可以理解的。</p>
“公公先去复命吧。”我颤抖着,努力做出不害怕的样子,强撑口气道:“禀奏皇上,本宫就来。”</p>
我无意在嬴政暴怒的弑杀本上再添这位禀事内监的名字,故而我没有让他等候我一起复命或是跟着我回到齐溪宫重走一朝往返路,而是命他先走,他完成了按时传达好任务的使命,也算是没有失职。</p>
内监在穹阳宫和齐溪宫的居于我们两侧方向的位置晃头看了两眼,沉吟一下后,听了我的话。</p>
“奴才会对王上出言解说,溪夫人您安祥些。”</p>
我这样的方式迟到,在嬴政那里可以算作是事出有因吗?</p>
其实我心里清楚,若是嬴政不舍得斥责我,那我怎么样都是可以理解的;可若是嬴政看不过我,那我无论如何都是不可理喻的。</p>
我到穹阳宫的时候只有嬴政在,不知道蔺继相是否已经被押禁起来,总之我没有看到任何有关他的人或者事物在。</p>
“奴妾奉诏令觐见,途中不慎跌跤,耽搁了时辰,还望王上恕罪。”</p>
不知道嬴政冷毅的面容下面隐藏着怎样的表情和心情,我回避着询问他找我来的目的,先挑了表面的话题说事。</p>
嬴政坐在院中的一处石椅上面,他身前的石桌桌面摆了一副棋局,从我进来到现在,他一直盯着棋局看,并无动作。</p>
我说完话嬴政没有动,也没有回答,他不说话,我也只好沉默站着。</p>
时间久了,我还是不曾看到嬴政有任何举动,于是心生好奇,稍稍抬眉看向了令嬴政疑惑的棋局。</p>
从这盘棋局的局面来看,对弈的过程中双方应该都是承用的凶狠撕裂的招式,只有果决急攻的心态才能下出如此两败俱伤的结果,以至于双方都要小心翼翼,并且举步维艰。</p>
惨烈的残局让人心有余悸的惊疑,沉稳不动的嬴政又令人消弭声响的安分,这片棋局陈列的区域,一时间除了萧索的秋风拂动之外,似乎一切都定格了一样的静默。</p>
如果蔺继相被抓了起来了,嬴政不会是在监视我,以等待牢狱中被刑讯的蔺继相的口供吧?我没来由的脑子里闪过这一个念想,当即虚汗沁身。</p>
“启禀王上,奴妾斗胆冒言,该局局势看似平局,无论任何一方去堵对方的路子都是自取灭亡的下场,可在奴妾看来,却是实则另有玄机的。</p>
妄测此局如若对方先行,那秉惯前进的步子是断不可取的了,如斯对弈下去,只会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使得双方都无法酣畅发力;王上先行,亦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