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枚薇知道每个不幸的家庭都有自己难以启口的秘辛,她也不想再揭开那些血淋淋的伤疤,于是双方都陷入沉默。</p>
谁知道,肖强自顾自地说道:“从小我就知道和别人不一样,我有一个精神有问題的母亲,残暴揍人的父亲。这些都还不是恐怖的,我的母亲精神是有问題,每当病情发作的时候,都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p>
当她安静下來的时候,曾经悄悄告诉过我,是有人在她的脑海里下着命令,那人让她笑,她就笑;那人让她哭,她就哭;那人说,快讲‘总统万岁’;然后我的母亲就不停地重复着那样的话。”</p>
梅枚薇十指交叉,两根大拇指无意识地揉搓起來,眼神却渐渐的聚集起浓浓的悲伤。</p>
“这些听起來很荒诞吧!”肖强自嘲地笑着:“后來慢慢长大,我渐渐地也变得比别人多了一样东西,就是如果我的精神高度集中,就会听到别人内心的声音。”</p>
梅枚薇微张了小口,不可置信地盯着他。</p>
“所以我从來和小伙伴们玩不到一起,也和同学们沒法呆在一起。我老是听到他们嘲笑的声音,还有对我父母的不屑的辱骂。我宁愿变坏,我宁愿跟着黑仔那样的人交朋友,我也知道他们也是见钱眼开的家伙,可他们活得真实,有什么不满立马当着我的面说出口。</p>
当我见到你的时候,面对着黑仔明晃晃的刀子,你其实一点也不慌张。你的眼睛里都是冷静和算计,我当时就觉得这样的女孩儿真有意思,于是在一旁默默地观察。”</p>
“你探我的心思?”梅枚薇提高嗓音,打断了他。</p>
肖强疲软地靠在车门上,头枕在窗玻璃旁,就那样偏着头看着她,说道:“我一凝神去探别人心底的话,就会消耗大量的精神,最轻的反应就是双腿站不起來。”</p>
梅枚薇细细回想了下,忽然噗嗤一笑:“刚开始沒有探我内心,最后的时候还是沒有控制住自己,你别告诉我,我能用花露水的瓶子揍你,是因为你正在凝神发功吧?”</p>
肖强眨巴着圆圆的小眼睛,笑着说道:“不然呢,你看我壮得跟头牛似的,怎么会被你一个小丫头欺负?”</p>
梅枚薇忽然严肃起來,问道:“你的事情,打算怎么办?”</p>
车窗外都是橘黄色的光晕,把前面May的身影笼罩得像是优雅的狐仙,他虽然是一个完完全全的真男人,可是骨子里透出來的风情,简直让人叹为观止。</p>
肖强低沉地声音传來:“还能怎么办?我说过,我的母亲必须活着。”</p>
梅枚薇的语气忽然凌厉起來:“你混蛋!你以为跑去顶缸,就是大英雄了?就是大孝子了?这个是杀人案,会被判死刑的。不是黑仔他们去做得那些偷鸡摸狗的小事儿,你以为胸脯一挺就过去了?”</p>
“那是我妈!”他也急躁起來,忽然暴喝。</p>
“我知道那是你妈,如果你死了,她还能怎么办?这个世界上已经沒有人能照顾她,难道任她流浪,变成人人喊打的疯子?”</p>
梅枚薇简直抓狂,真想再找到那个瓶子,砸醒这个王八蛋。</p>
肖强的眼睛已经变得通红,像嗜血的猛兽,被困在了一个死胡同里面了。</p>
只听梅枚薇继续说道:“肖强,把这件事儿还原真相。警察会因为伯母有精神病史做出鉴定,证明她在杀人的时候是犯病的情况下,那样也许不会判处死刑,只是会送到医院做治疗。而你有机会可以照顾她,这个世界,沒有比亲人更懂得照顾亲人的了。”</p>
肖强痛苦地敲打着自己的脑袋,语气中带着颤音:“我就是混蛋,真他娘的大混蛋!”</p>
梅枚薇单手拍着他的肩膀,柔声说道:“很多时候的事情,都不是我们希望发生的,可是它就是发生了,我们除了面对就只能面对,哪怕它再血肉模糊,哪怕它再让人难以接受,事情本身不会给你准备的机会。”</p>
她想到了自己的父亲梅泽,明明昨天还是一个百姓爱戴,上下尊敬的好官,转眼一瞬,就因为一场突如其來的车祸,父亲沒了,母亲沒了,姥爷沒了,然后所有的人翻脸一变,就是铺天盖地的脏水泼來。</p>
什么受贿,什么吸毒,都是别人往上爬的阶梯,他们就狞笑着告诉你一个残酷的事实:你下去了,我才能上來!</p>
“丫头,你叫什么名字?”黑暗中,肖强的声音像微弱的萤火。</p>
“干嘛!姑娘我的名字是你随便能打听的吗?好记住以后,带到地狱去?”</p>
肖强被她调笑的声音也逗乐了,他换了一个姿势侧坐,说道:“无论怎么样,我还是要谢谢你,毕竟你是难得伸出手的一个人。”</p>
“别搞那一套,姑娘我还沒那么伟大。”梅枚薇从鼻孔里露出不屑的哼哼。</p>
咚咚,,</p>
车窗上响起了清脆的敲击声,两人向那一处看去,只有血镰精致的脸,模糊在后面的夜色中。</p>
他打开车门,清冷地说道:“小姐,我们该回去了!”</p>
梅枚薇点点头,她知道要把一个犯罪嫌疑人从看守所里带出來,是极其不容易的一件事儿。而且是在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半夜,大概也用了什么见不得光的办法。</p>
她转头看着肖强:“话我已经说过了,你好好考虑一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