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先生让他一个字都认不全的人，去和知县套近乎，不由心里发憷道。</p>

“有什么不合适，有门道的人，早就挤着脑袋往里钻了，就是你不愿意，明年我也会通过县学里的朋友，把少卿介绍过去的。”</p>

“你们两人相依为命，你拼命赚钱，就是为了能让他出人头地，多么好的说辞，做什么要让沈少卿，去和县学里一群学生抢关注呢？你是不相信我这个先生的话，还是怀疑少卿的学识呢？”</p>

“我知道了。”</p>

下定决心之后，他便又埋头研究起自己的仙鹤来。如果赢不了比赛，想得再多，也全都是白日梦而已。</p>

不知不觉，还有最后三天，便是老夫人的寿辰了。</p>

可季宣怀的两道菜，却都还没有成型，确切地来说，是他还不怎么满意。为此，对他寄予厚望的王老板，索性让他呆在家里，一门心思地闭门做菜。</p>

看着盘中得两道菜，一个盘中立着一个慈眉善目的寿星，雕刻的精致程度，连寿星的胡须都是分毫毕现，面点做的仙桃，也是红艳饱满，衬着同样由萝卜雕刻成的绿叶，似乎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了。</p>

而另一只盘子里，由火腿、酱牛肉、烧鸡、卤鸡蛋、鸽子蛋、高汤煮出的香菇、黄瓜等食材，通过切片切丝，以及花刀，拼出松鹤的形象，似乎也不能再添加些什么了。</p>

就连先生，也完全认可了这些菜肴，可季宣怀就是觉得还不够完美，不是自己心中想要的结果。</p>

就这样对着盘子发呆，眼看着一个上午便又过去了。</p>

“咚咚、咚咚咚……”院子里突然想起一阵响声。</p>

“就算是想不出来，也不能拿脑袋出气哇。”</p>

闻声从屋里出来的师徒二人，都以为是季宣怀魔怔地拿脑袋撞墙了。直到看见季宣怀还一动不动地坐着，甚至连他们的话都没有听进去，这才松了一口气，可随即又提起心来，大晌午的，又是谁来了？</p>

“你在这站着，我去开门。”</p>

经历过那一家的磨练后，先生决定也像沈少卿那般，在来人面前威风一把。于是便清了清嗓子，主动上前开门去了。</p>

“哪知门才开了一个缝，便见他失态地叫了一声，连一直不离手的茶壶都给摔碎了。</p>

以为他受到了什么攻击，沈少卿连忙跑了过去，季宣怀也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p>

门外的人显然也被吓住了，既没有进来，也没有逃跑，红着一双眼睛，不知所措地望着院子里的人。</p>

“张小姐？”</p>

自从他们搬出来之后，这还是对方第一次上门。沈少卿看了季宣怀一眼，喊了对方一声，算是打招呼了。</p>

“对不起，是我吓着您了，您没事吧？”</p>

来人勉强冲他们笑了笑，用手绢遮住了脸颊上的疤痕，连声道歉道。</p>

“没事没事，是老夫大惊小怪，唐突了。”</p>

不仅没有找回面子，还失了风度，先生当真是欲哭无泪了。</p>

“这么冒昧的登门，真是打扰了，我能进去坐坐么？”</p>

见三人道歉的道歉，疑惑的疑惑，竟然没有人请她进去，她鼓足了勇气，主动开口道。</p>

被七手八脚地让进门之后，她也没有往屋里去，像是被桌上的菜肴吸引了一般，径自坐了下来，看着季宣怀道：“宣怀，陪我说会儿话吧。”</p>

说才说完，眼泪便也跟着流了出来。</p>

见她把话说得这般明白了，沈少卿师徒便识趣地进屋了。</p>

“你不用这么紧张，我就是想找个人说说话，没有别的意思。”</p>

见季宣怀一直扭着头往屋里看，一副不自在的模样，她突然破涕为笑道。</p>

原来这一年里，她已经相了几回亲了，可对方一见她的脸，便再也没有下文了，眼见父母托了那么多人，赔了那么多小心，却连个回音也没有，在家里愁眉苦脸，出门还要被邻里嘲笑，她实在是受不了了。</p>

“你……不用这样，那些人，不值得的。”</p>

一言不发地听她说完之后，季宣怀费劲地说出了一句安慰的话。</p>

“也只有你才会这么说，我把你们当做弟弟看待，你们不会介意我以后偶尔来坐坐吧？”</p>

倾诉完之后，也得到了自己需要的安慰，她的情绪好了许多，看了看盘子里的菜，又看了看季宣怀，满怀好奇地说道：“像你这么肯用心的人，不知道以后会遇到一个什么样的姑娘。”</p>

从她说出那句话，一直到两年之后，她自己没有找到合适的人，也没能如愿见到属于季宣怀的那个姑娘，虽然对方十六岁之后，便总是被媒人追着跑。</p>

也许正如张小姐说的那样，他做事肯用心，所以在寿宴的前一天，他终于做出了让自己满意的蟠桃献寿、松鹤延年。</p>

松鹤延年的改动不大，只是在盘子里倒入了一层鸡汤，黄澄澄的背景，不仅增添了鲜香之气，还使整个画面变得更加圆润，祥和起来，比起白色的盘底，的确要应景许多。</p>

而蟠桃献寿的改动则比较大，原本用面点做成的桃子，被全部弃掉了，改为用近百只蒜蓉开边虾堆叠而成，并且在底部铺了一层荸荠碎粒，使得鲜香的虾味中，还透出一丝水果的香甜，成为当日寿宴上最受欢迎的菜肴。</p>

从他赢了头彩之后，酒楼里便再也没有谁敢刁难他了，王老板说话算话，采买食材的事，也落到了他自己的手上。</p>

“伙计，给我称六斤里脊肉，尽快！”</p>

买个菜，季宣怀却紧急得像是随时准备逃命一般，连声催着肉铺里的伙计。</p>

“又遇到说媒的啦？别人想都想不来的福气，真不知道你躲个什么劲。”作为老熟人，伙计一边切着肉，一边打趣他道。</p>

“不够，才五斤八两。”接过肉掂了掂，他便笃定地说道，“以后你要是再这么试探我，我就可换别家了。”</p>

“别别，我不就是想看看你的身手，开开眼界么，哪回真的少给了。”伙计连忙求饶道。</p>

“呦，没想到买个肉，也能遇到你，亲事定下了没？我们家……”</p>

“五斤八两，记好了，下次再给我补上！”</p>

躲了大半天，没成想还是被人家逮了个正着，一听声音，季宣怀便抓起案板上的肉，边跑边喊道。</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