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从扫帚上伸出另一只手,奋力一抓。他觉得他的手指贴紧在冰冷的史尼斯球上面。但现在他只剩下两只脚勾紧扫帚:当他一头直栽下地面,努力挣扎着以免昏厥时,人群中发出了惊叫。
随着一声振耳欲聋的砰然巨响,他摔到了泥地上,从扫帚上滚落下来。他的手臂用一个奇怪的角度悬挂着。疼痛淹没了他。他听到好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阵阵哨声和叫喊声混杂的声音,他盯着紧握在手里的史尼斯球。
“噢,”他舒了口气,“我们赢了。”
然后他就晕了过去。
雨点落在他身上,他依然躺在地上,这时有人向他倾下身来,他醒了。他看到的是一排亮晶晶的牙齿。
“噢,不,不是你。”他呻吟着。
“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罗克哈特对挤在他旁边紧张的格林芬顿队员大声地说。“别紧张,我来固定你的手臂。”
“不!”哈利大叫,“我让它这样就行了,谢谢……”
他试着要坐起来,但无奈疼痛难忍。这时,他听到一声熟悉的咋嚓声。
“我不要这样拍照,柯林。”他大声地说。
“躺回去,哈利,”罗克哈特劝慰地说,“这是一个简单的魔法,我只需很少时间。”
“为什么我就不能去医院?”哈利咬着牙问。
“他真得去,教授。”浑身泥泞的伍德说:尽管他的搜索者受了伤,他还是忍不住咧着嘴笑了。“伟大的胜利,哈利。实在太精彩了。你是最棒的,我说。”
透过像灌木丛一样围在他周围的腿,哈利发现弗来德和乔治正奋力把那恶毒的布鲁佐球塞进箱子,而它仍在挣扎想作那令人恐怖的飞行。
“躺下去。”罗克哈特边说边卷起他那翠绿色的袖子。
“不——别——”哈利虚弱地说,但罗克哈特正在旋动他的魔杖,一秒后已经引着它直接对准哈利的手臂了。
一种奇怪而不愉快的感觉开始从哈利的肩膀蔓延到他的指尖。
好像他的手臂正在缩小。他不敢去看发生了什么事。他闭上了眼睛,转过脸不敢对着他的手。但当人们倒抽一口冷气,柯林开始拼命地按动快门时,他的恐惧到了极点。他的手臂不再受伤了——但感觉起来不再像是一只手。
“啊,”罗克哈特说:“那有时是会发生的。但重点在于,骨头不再是破碎的了。人们应该留意到这点。哈利让人搀扶着去医院吧。啊,威斯里先生,格兰佐小姐,你们来帮忙护送他一下好吗?——波姆弗雷夫人也行——呃——把他弄得整齐点。”当哈利开始迈步时,他觉得异常不平衡。深深吸了口气,他看问他的右边。他看到的几乎令他再次昏倒。
他的长袍下面露出的是一个看起来厚厚的,像肉色的橡皮手套的东西。他试着动一动他的手指,但什么也没发生。
罗克哈特并没有治好哈利的骨头。他移动了它,波姆弗雷夫人很不高兴。
“你应该直接来找我的!”她暴怒了,抓起那个可怜的人在半小时前还活动自如的手臂。“我能在一秒内医好这骨头——问题是得让他们长回去——”
“你能行的,是吗?”哈利绝望地问。
“我当然能行,但你会痛苦些。”波姆弗雷夫人忧郁地说,扔给哈利一套睡衣,“你晚上得留在这。”
荷米恩在哈利床边拉起的布帘后等着。这时罗恩正在在帮他换睡衣。他费了好一会工夫才把这像橡胶一样的,没了骨头的手臂塞进衣袖里。
“现在这时候你怎么还能站在罗克哈特那边呢?荷米恩呢?”罗恩隔着布帘说。
当他把哈利软绵绵的手指拉出袖口时,“要是哈利不想要骨头了,他自己会先说的。”
“任何人都会犯错。”荷米恩说,“再说也不是很严重,不是吗?哈利?”
当他摇摇晃晃地躺上床时,他的手臂茫然地晃动着。
荷米恩和波姆弗雷夫人走到布帘边。波姆弗雷夫人手里拿着一大瓶标着“助骨长”的东西。
“你今晚会难受些,”她说,倒了一杯液体递给他,“骨头再生是一件麻烦事。”
他把液体喝了下去。当它人口时,哈利的嘴和喉咙仿佛看了火般,使他又咳又呛,波姆弗雷对罗克哈特这危险的行为和愚蠢啧啧称奇后就离开了,留下罗恩和荷米恩帮哈利。
“我们虽然赢了,”罗恩露出牙齿笑了,“但全靠你。马尔夫的脸……他看起来就像要杀人!”
“我真想知道他是怎么对布鲁佐球作了手脚。”哈利含糊地说。
“我们可以把这加到要问他的问题表上,等我们取得神奇药浆时。”哈利说,躺回他的枕头。“我希望那药尝起来比这玩意好味。”
病房的门这时被撞开了,其他格林芬顿的队员都来看望哈利,虽然个个又湿又脏。
“难以置信的飞行,哈利,”乔治说。“我刚刚看到史林斯对着马尔夫大发雷霆。因为史尼斯球在他头顶上而他居然一直都没有注意到。马尔夫看起来不怎么高兴。”
他们带来了蛋糕,糖,还有几瓶南瓜浆。他们围着哈利的床开始讨论怎么开庆功会。这时,波姆弗雷夫人怒气冲冲地走过来,大叫,“他需要休息,他有三十三根骨头要重长!出去!滚!”
哈利只剩下独自一人。没有任何东西来分散他那手臂上传来的阵阵刺痛。
几小时后,哈利从黑暗中醒来,疼痛让他忍不住叫了出来:他的手臂现在似乎全都碎了。在那一刻,他认为是疼痛让他醒来的。接着,随着一股恐惧的寒意,他意识到有人在转动着海绵轻拭他的额头。
“住手!”他大声地说,接着,他叫起来,“多比!”
这房间小精灵那瞪得像网球一样大的眼睛从黑暗中注视着哈利,一滴泪珠从他那长长翘起的鼻子上滑落下来。
“哈利。波特回到学校了,”他伤心地低语。“多比一次又一次地警告哈利,啊,先生,为什么你不听多比的话呢?为什么当哈利错过火车的时候他不回家呢?”
哈利坐起来靠在枕头上,推开了多比的海绵。
“你在这里干什么?”他问,“你怎么知道我错过了火车的?”
多比的嘴唇颤抖着。哈利仍然充满怀疑。
“是你!”他慢慢地说,“是你阻止我们通过栅栏!”
“事实上是的,先生。”多比说,用力点了点头,拍动着耳朵。“多比躲着监视哈利,还封了通路。多比不得不烫伤他的手——他伸出包了绷带的手指给哈利看——但多比不在乎,先生,因为他想到哈利已经安全了。多比从来就没想过哈利会从另一条路回学校!”
他摇晃着他那难看的脑袋,前后摇动着。
“多比听到哈利回学校的消息是多么震惊,甚至连主人的午餐都烧坏了!先生……”
哈利猛然跌回枕头里。
“你差点让我和罗恩被开除,”他粗暴地说。“你最好在我的骨头长全之前消失,多比,不然我可能会掐死你!”
多比虚弱地笑了笑。
“多比已习惯了死亡威胁,先生。在家时,多比一天可以受到五次这样的威胁。”
他用他的鼻子朝他身上那脏兮兮的枕套一角吹了吹气。他看起来是那么的可怜以致于哈利觉得他的怒气一下全消失了。
“你为什么穿着那东西?多比。”他好奇地问。
“这个吗,先生?”多比扯着枕头,“这是精灵受奴役的标志,先生。只有当主人给我衣服穿时,多比才能自由,这一家人连一双短袜都不给多比,先生,因为那样多比会永远地离开他们家。”多比那鼓出的眼睛作了个怪相,突然说:”哈利一定得回家!多比想他的布鲁佐球一定足够……“
“你的布鲁佐球?”哈利说,再一次燃起怒火。“你说什么?你的布鲁佐球?你试图让布鲁佐球来杀我?”
“不是杀你,先生,从来没有!”多比震惊地说。“多比只想挽救哈利的生命!最好还是回家,严重地受伤,比呆在这儿也好,先生!多比只想让哈利受了伤被送回家!”
“哦,说完了?”哈利愤怒地说:“我不指望你告诉我为什么你希望我变成碎片被送回家!”
“啊,要是哈利知道的话!”多比痛苦地叫着,更多的泪水跌落到他那破旧的枕套上。“如果他知道他对我们这些低等的、被奴役的魔界的废物意味着什么!多比记得当‘那个人’在权力顶峰时,先生!我们这些小精灵被看作讨人厌的害虫,先生。当然多比现在还是被这样看待,先生,”他承认,用枕套擦掉眼泪,“但很大程度的,自从你战胜了‘那个人’后,我的生活有了提高,哈利存在,而黑暗巫师的力量被推翻了。这是一个新的黎明,先生,对我们这些以为黑暗不会有尽头的可怜虫来说,哈利像灯塔一样照耀着我们,让一切充满了希望。先生,现在,在霍格瓦彻,可怕的事将要发生或已经发生了。多比不能让先生留在这里。历史将要重演,既然秘室的秘密将要再次打开——”多比呆住了,吓得动都不动,接着迅速抓起哈利床边的水壶,重重击在他自己头上,摇摇欲坠地叹了口气。不一会,他爬上床,斜视着眼,咕哝着:“坏多比,很坏的多比……”
“就是说有神秘秘室了?”哈利悄悄地说。“那——你是说它以前曾打开过?告诉我,多比!”
他抓住这小精灵皮包骨头的手腕——当多比的手一点点伸向水壶的时候。“但我不是马格出身的人——我怎么会因神秘秘室而处于危险中呢?”
“啊,先生,别再问了,别再问可怜的多比了,”小精灵结结巴巴地说,他的眼睛在黑暗里显得特别大,“神秘的事件就是在这个地方被计划的,但哈利在它们发生时一定不会在这里了。回家吧,哈利回家。哈利不应该介入其中的,先生。这太危险了——”
“是谁,多比?”哈利紧紧抓着多比的手腕以防他再用水壶打自己的头。“谁打开它?上一次是谁打开它?”
“多比不能说,先生。多比不能说,多比不能说!”小精灵尖叫起来,“哈利,回家。哈利,回家吧。”
“我哪也不去!”哈利粗暴地说,“我一个好朋友是马格出身的人,如果秘室真的被打开过,她将是第一个被列在名单上的——”
“哈利为了他的朋友而拿自己的生命冒险!”多比悲叹,伤心而恍惚。“多么不凡啊!多么勇敢啊!但他必须救他自己,他必须,哈利不能——”
多比忽然间僵住了,他那蝙蝠耳朵抖动着。哈利也听到了。外面有脚步声沿着通道走下来。
“多比必须走了!”小精灵吸了一口气,说完便跑了。哈利的拳头忽然间握得紧紧的,他躺回枕头上去。当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时,他的眼睛紧紧盯着病房那黑乎乎的门口。
不一会,丹伯多来到了病房,他穿着一件长羊毛长袍,戴着一顶睡帽,他抬着一个看似雕像的东西的头。麦康娜教授出现在后面,抬着那东西的脚。他们一起把它放到了床上。
“叫波姆弗雷夫人,”丹伯多悄悄地说,然后麦康娜教授匆匆忙忙跑了出去,哈利静静地躺在那就像睡着了一般。他听到很紧急的声音,接着麦康娜教授大汗淋漓地跑回来,紧跟着波姆弗雷夫人,她正把开襟毛衣往身上套,他听到一声尖细的吸气声。
“发生什么事了?”波姆弗雷夫人向床上的雕像俯下身去,一边低声问丹伯多。
“另一次袭击,”丹伯多说,“米娜在楼梯上发现了他。”
“这有一串葡萄,”麦康娜教授说,“我们认为他正想偷偷进来探望哈利。”
这时哈利的胃可怕地痉挛着。他慢慢地,小心翼翼地撑起来以便看到床上的雕像。月光洒在它显眼的脸上。
是柯林,他的眼睛张大着,手紧拢在胸前,手里还抓着相机。
“吓坏了?”波姆弗雷悄悄地说。
“是的,”麦康娜说,“但我不敢去想……要是艾伯斯没有去取热巧克力的,谁知道会有什么……”
他们三人盯着柯林看。接着丹伯多倾向柯林把相机从他的紧握中拽出来。
“你不会认为他想拍下偷袭者的照片吧?”麦康娜教授急切地问。
丹伯多没有回答。他撬开相机的后部。
“太有同情心了。”波姆弗雷太太说。
相机中嘶嘶地冒出一股气体。哈利在距离三个床位远的地方闻到了烧塑料的酸味。
“熔化了,”波姆弗雷太太不解地说,“全化了……”
“这说明什么,艾伯斯?”麦康娜教授激动地问。
“这说明,”丹伯多说,“秘室之谜确实再次打开了。”
波姆弗雷太太用手掩住了嘴巴。麦康娜教授盯着丹伯多。
“但是艾伯斯……确定……谁……了?”
“问题不在于是谁,”丹伯多说,他的眼睛注视着柯林,“问题是怎么……”
看到麦康娜教授迷糊的脸时,哈利知道她了解的并不比他多。<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