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中白是啥物事?你说直白一点。”
“懋公子,单雄信说你难缠,还真是难缠,全不晓得知难而退。今生遇到徐公子是我的克星。人中白就是尿壶里边的圬白壳渣。”
懋功不依不饶说:“百多人急用,天天用,等尿壶圬渣,猴年马月才有这么多货,等尿壶等不及,再想想简便的药方。”
贾雄无可奈何说:“再次一点的秘方,人中白不够硫磺凑。”
“谢谢你贾大师,改日奉礼酬劳,告辞。”
民间常常使用硫磺,这不是稀罕之物。大户人家不缺肉油,懋功亲手熬油药,把大块生肉脂倒进大锅。招呼丫头妮子烧灶火。
妮子说:“少主公,熬油脂要切成细长条,大块头生脂熬油,皮焦心不烂。还要加点点水,干锅熬油,油随汽跑不见油了。”妮子手脚麻利,捞起锅中脂油块,操刀切条,入锅润水。看懋功烧得滿灶膛大火,就说:“少主人,我来烧灶火。”
懋功看妮子烧灶水,就对她说:“哎,你咋把灶火越烧越少了?”
“少主公,甭着急。脂油要小火慢熬,锅边不生焦糊味。你吩咐过熬好油,捞尽油渣再放药。我记着,你去歇息吧,熬好了我来喚你。”
油香药味飘溢整个院子,懋功进来拿起水缸上铜勺准备搅拌。妮子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铜勺柄。铜勺没有伸进油锅,有一点点水星飘进热油锅。唰的一声油爆声,溅射出少量油星。
妮子连勺柄带懋功的手指都握在手中。顿觉男孩子手指似乎有一般温热之气直透心肺,情不自禁身子一颤抖。妮子急忙撒手,不期懋功亦觉异样,俩人同时撒手。哐当一声响,铜勺掉落地上。
妮子骤然感觉脸面发热,急忙低下头捡铜勺。自顾自说:“铜勺沾水,水入热油锅,热油沫飞溅,光脸皮会烫成麻脸皮。”妮子脸红低头,到灶台后边整理柴火。
懋功说:“谢谢你的提醒。上百人要自备自带油药,便于随时使用,哪有这么多小罐罐?”
妮子听了没作声,跑到院子里拿来一对蛤蜊壳,递到灶台上说:“这个物事能开能合盖,可以装油药吗?”
懋功一看此物,兴奋大笑:“啊,蛤蜊壳?能开能合盖,扁而椭圆形,随身携带太方便了,太好了。妮子,把油药舀到缸里,凉了成膏之后装到蛤蜊壳里。”
妮子低头瞧着锅台说:“这会儿油热,舀到缸里会胀缸裂缝。待凉一凉我舀,你放心吧,我不会洒掉一点油药。”
第二天拂晓前,懋功惦记着油药,翻身起床急冲冲赶到厨房。油药味四溢飘香,一盏小油灯忽闪忽闪,案台上摆满了洗刷干净的蛤蜊壳,一对对一排排。妮子把粘稠的油药膏刮进蛤蜊壳,再把蛤蜊壳原配合盖严密。
懋功望望妮子说:“咦,妮子,你长高了,长得灵气了。”
“谢少主公夸奖。我到你家两年,不挨饿不受冻,哪能不长个儿,也不是这几天长个儿的,是少主人从来没有正眼看过奴婢。”
懋功拿来柳条驮筐装蛤蜊油,妮子把蛤蜊油在筐里排放整整齐齐密密实实。懋功觉得妮子是个心灵手巧的好姑娘,将来给他找个好婆家好男人。
懋功与三管家赶着驮货的毛驴,匆匆赶往河工地。远望河道初具雏形,河岸两侧,相距一两百步就安置一台龙骨翻水车,车身长及两三丈,一头没入水中,一头爬在岸上。
向前望,远到天际。向后望,不见尽头。河道中密布人群数不尽数。号子声,吆喝声,抽鞭声,声嘶力竭。
三管家说:“如此宏伟景观,似乎是一条巨龙游大地。河道犹如龙身,两岸翻水车犹如龙足龙爪。”
懋功摇摇头说:“不,没有龙气,不像龙形。犹如一条巨虫蜈蚣。密布人群的河道犹如巨大的蜈蚣身子,两岸一台台长长的翻水车向两翼伸展,犹如大蜈蚣的百足。这是一条卧地的巨虫,不像是飞腾的巨龙。前年开挖通长江、济淮河的通济渠,死了几十万人。现今的永济渠又得死亡多少万人?这条永济渠犹似大隋朝的气脉,兴在永济渠?衰在永济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