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静了那么一瞬,红颜的目光落在愉妃面上,那仿佛阳光普照大地般的明亮,将愉妃进门时的暗沉迅速扫尽,她几乎按捺不住想要站起来,但一定是想到别的什么了,坐着说:“是永琪派人来说,还是青雀派人来说的?”
白梨应道:“是福晋派人来说的,王爷今日去了南苑不在城里,两处都已经送消息了。”
舒妃在一旁笑道:“姐姐回去等吧,看看孩子们怎么交代的。这事儿也不稀奇,姐姐该比我们清楚,万岁爷在永琪这个年纪,屋子里的丫鬟放过哪个?”
红颜瞪了舒妃一眼,舒妃却丢过眼色,希望她别多心。然而这事儿还真是愉妃最明白,当年她是名正言顺从蒙古草原来的格格,可那时候的弘历从没正眼瞧过她,阿哥所也好王府里也好,那些丫鬟但凡长得水灵些,无不想法设法地爬上主子的床,嘉贵妃如是,苏氏亦如是。现在,终于轮到永琪了,回想他那会儿不惜放弃前程都要娶青雀的决心和豪言壮语,再看现在,连愉妃都在心里叹,到底是皇帝的种。
“那我先回去了,兴许青雀一会儿要进宫。”愉妃尴尬的一笑,连她原本想来做什么都不惦记了,倘若真是永琪的孩子,哪怕是个丫鬟生的也不怕,只要永琪能有前程,当年宝亲王府里的丫鬟,不都成了皇妃。
众人起身相送,舒妃热情地说着“姐姐慢走”,可回过头就对红颜叹:“她还能有什么心事,左不过是为了永琪,她没有什么不是,可就是我瞧着也觉得心寒,青雀那孩子多好啊,不知道珍惜,就和那位……”
舒妃比划着朝宁寿宫的方向指,被庆妃温柔地拦下了,说:“姐姐越发胡闹了。”
红颜笑道:“这么多年亏得有庆妹妹在你身边,不然你那钟粹宫,不知一天要闯几回祸。”
舒妃道:“我闯祸?我可是这紫禁城里最安分的了,比你还强,咱们等着瞧吧,还不知道荣亲王府怎么个光景。”
自然红颜她们都是盼着永琪和青雀能好,可现在一个丫鬟连孩子都有了,而青雀上赶着就把消息送到宫里来,夫妻之间遇事儿没能先有个商量,可见关系已经大不如前。
荣亲王一家子在腊月中旬就迁入了皇帝新赐的亲王宅邸,空阔阔的大宅,侧福晋从自己的院子来青雀的屋子都要走一阵路,这会儿进门就见一个丫鬟跪在地上,不问也知道是书房里那个和王爷苟且上的小蹄子,侧福晋恨恨地说:“姐姐可别叫人跪着了,跪出好歹来,把肚子里的孩子跪没了,王爷要和我们算账了。”
那丫鬟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清秀的脸蛋儿,不是什么惊天的美人,但一脸柔和模样瞧着很顺眼,至少在之前的日子里,青雀在书房见到她都觉得是个稳重可靠的人。
“怪不得王爷不在姐姐身边,连我那儿也不去,见天就在书房里待着。”侧福晋絮絮叨叨个不停,越说越伤心,就要抹泪时,被青雀拦住了。青雀道:“你回去吧,王爷刚送来消息说今天赶不回来,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至于她,我也没让她跪着,她自己不肯起来的。”
那丫鬟是在书房里晕倒,被下人抬回屋子请大夫来看,大夫一看就说是有身孕,家里管事的是聪明人,也明白这些日子王府里、书房里各是什么光景,悄悄问她是不是王爷的种,她应了。而青雀初听管家这样禀告时,只觉得耳朵里嗡嗡直响,这样的事她早在三阿哥府里就见过,如今那些爬上主子床榻的侍妾还被表姐养着,这不是稀奇新鲜的事,可在她和永琪之间,却是能毁了曾经海誓山盟的大事。
这一步步的,到底要把情分走没了。
青雀身边的人来劝侧福晋回去,侧福晋想要再说什么,见青雀一脸冷漠,边上的人又使劲给她眨眼睛,侧福晋不得不退出来,红了眼圈哽咽:“这叫什么事儿,王爷如今,不把我们姐妹放在眼里了吗?”
类似的抱怨,侧福晋能说很久很久,她在永琪面前也一直是娇娇憨憨的模样,他们关起门来如何相处青雀略知一二,可青雀回想自己和永琪的相处,好像从一开始,她就没放下过五阿哥福晋这必须体面稳重的包袱。这会儿永琪若回来,她若是撒娇撒痴地纠缠胡闹,利用这样的事化解夫妻之间的误会和尴尬,是不是就什么事都没了?可是青雀做不到,她打小儿寄人篱下,做什么都会看眼色。
“你起来吧,你若不起来,只能我走了。”青雀说着,便起身要往门前去。
“福晋,奴婢和王爷真的没有什么,那天王爷喝醉了……”丫鬟颤巍巍地说着,“王爷、王爷他喊的,都是您的名字。”
青雀俯视着她,这番话什么意思,是说永琪一心一意还只想着她?她应该高兴,应该感恩戴德?可在青雀听来,是那么的悲哀,不正是因为夫妻之间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情分,他才会抱着别的女人喊自己的名字,若是好好的,他抱着的不该是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