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子初符离入菁宫,未央宴上绑菁帝(1 / 2)

顺德永昌 MN3 0 字 2022-10-04

 身着圆领袍的青年绕过一处旗幌,急匆匆地走上大路,而不远处走过的一队武侯并没有影响他的步伐。敲着金锣的更夫慢悠悠地从他身旁走过,喊出此刻的时辰。

顺德十年,青阳一月二十三日岁除

诀安城,诀安县,菀香铺

未正阳向幽协洽

香铺今天早早关了门,而门外的喧嚣早已透进屋内。今日是岁除,也就是除夕,坊间自然热闹,各处张灯结彩,做生意的小贩也都还在摊位前,晓是平日里冷清的城东,此刻也热闹起来。

铺子里的周玉明眉头紧锁,正在往竹筒里灌着一种黑色液体,而一条白色细犬正在他脚下趴着。他突然开口问一旁的杨泽:“油桶都运进宫里去了?”

杨泽点点头,凑上去问道:“你这灌的是什么?”“猛火油。”周玉明不咸不淡地回答。

“什么玩意?”杨泽挠挠头,道:“我在菁这么多年,从未见过这种物什。”

周玉明咧嘴一笑:“我要火攻,多凭薪柴膏油之类,属于最初级的纵火手段。而猛火油的威力要大得多,且有水浇火愈炽的特点,更适合于火攻。”

杨泽抬起眉,笑道:“你这是要把菁宫付之一炬啊。”“不能冒失。”周玉明将竹筒盖好,道:“关键时候,就靠这玩意了。走的时候用它放一把火,吸引吸引菁军的注意力。”

周玉明望向屋子角落里竖着的曌旗,他伸手一指,大笑道:“到时候把它拿着,今夜就让菁威沦丧!”

杨泽双手笼在袖子里,顺着他的指头看去,却见那面日月旗正在墙角竖着。

崔鼎推门走进来,看了眼杨泽,开口道:“兄弟们都撒出去了,突厥人已经到了院子里。”周玉明此时很兴奋,他甚至有些等不及天黑了。

“叫他们进来,等天黑就动身。”周玉明斜了眼杨泽问道:“在诀安城,引路就靠你了。”

此时是一月份的天气,这屋里虽然点起了炉火,可感觉还是有些冻手。杨泽搓着手,白了周玉明一眼:“别逗了,我大小也是个官,你们绑菁帝的时候我要在殿里跟其他人一样,要不不就露馅了吗?”

周玉明本来想再央求一下杨泽,可话到嘴边,他又咽回去了。现在每一个人都忙得要死了,而杨泽作为一个被扯进来的外人,对他们可以说是掏心掏肺了。

周玉明咽了口唾沫,将手往炉火前一罩,含糊道:“那行吧,反正我也记得差不多了。”崔鼎用火签子将炉火挑的更旺盛些,打着冷颤道:“所有人都去皇宫了,就剩咱仨和突厥人了。”

“哎,别!”杨泽一摆手,笑道:“一会儿我也走了,到时候你俩就领着狗去吧。”周玉明撇撇嘴,捶了杨泽一拳。

“得了,我先走了。”说着,杨泽站起身子,快步推门走出去。他才刚走,叶户安便领着努吉儿和比詹走进来。

周玉明见到比詹有些意外,便问道:“怎么?这事儿他也要去?”

比詹点点头,兴奋地挥舞着手臂道:“那么大的场面,我若是不去看看,实在是太可惜了。”周玉明撇撇嘴:“你可别死在里面。”

崔鼎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从腰间摸出一片薄荷叶:“皇上有旨,菁国皇族,除了菁帝以外,留一个男的就行了。”

“都通知下去了?”周玉明头也不抬地问道。崔鼎“嗯”了一声,算是回答。全都杀了,只留一个男的,周玉明自然明白其中的深意。如果这个男的是个幼子,效果会好上数十倍。

皇上突然被人掳走,这已经是让菁臣惶恐的事,如果皇族又都被屠戮,只剩一个幼子,那所有菁臣的注意力都会集中在那个孩子身上,无暇顾及其他。

而菁国皇族,恰好有这么个幼子。

叶户安看看周玉明脚下的一排竹筒,开口问道:“你们的人穿的是禁军甲胄,不怕搞混了?”

周玉明手上依旧不停,又开始往竹筒里灌猛火油:“他们到时候会提前半刻换甲的。”“你有什么办法通知他们?”叶户安再次发问。

“我四哥有一句话说的好。”周玉明抬起眼皮,望向叶户安:“不该听的不听,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

“那你四哥活的透彻。”叶户安朝周玉明甩出这么一句。

周玉明哼了一声,将木塞盖上。

亥迎阳献祭大渊献

华灯初上,诀安城灯火辉煌,不管男女老少都会在除夕的晚上聚在一起守岁。

诀安城内已经没有白天那么热闹了,各处的灯笼都早早的亮起来,满街上都是人,卖货的小贩们也早就撤回家去,岁除这个日子,没有几个愿意不和家人团聚的。

“时候快到了。”周玉明支起身子,看向一旁放的甲胄和兵器,对门口立着的崔鼎吆喝一声。

身着龟背龙鳞甲、头戴折耳盔的崔鼎立即走进屋内,帮他开始穿甲。

崔鼎手上速度极快,不到半刻便帮周玉明穿上那身黑漆琐子甲,周玉明将赑屃敲棒别在腰间,拿起一把细刃短柄偃月刀,牵着细犬,拎着猛火油冲出门去。

他们要先去里西直门最近的赤芍坊,周玉明要在那里给伪装成禁军的“符离”们发出讯号。

“你到底要怎么给他们发号施令?”叶户安紧紧跟在周玉明身后,提出疑问。一路上他们基本没见过路人,但这还是冒着暴露的危险。

周玉明突然脚步一滞,朝一个空旷的宅院里扔出两个装着猛火油的竹筒,宅院是曌探的,他们早早在里面布置了大量干草与碎木头,以便让火势持久。

周玉明一抬手,将火折子扔进宅院,对身旁的叶户安道:“这就是我的办法。走!”

火折子冒出火花,迅速燃起庭院内的干草,火苗迅速蔓延,风助火势,火助风威,巨大的火舌伴着黑烟从院子中探出头来,肆意地舔着院墙。

这滚滚浓烟、熊熊烈火,让不少百姓吓得呆住了。他们望见那直上云霄的黑烟和可怕的火光,望见了一颗颗火星正在蹭蹭的往上飞,好像足有几十米高,仿佛要吞食其他的房屋似的,而黑烟像一条张牙舞爪的恶龙向天空扑去,很快扩散。

此刻诀安城里的家家户户院里都点着大火堆,火光冲天,这叫“庭燎”。所以失了火是常事,除了救火的百姓,并没有几个人会被惊动,但此刻把守西直门的“符离”们,却被那冲天的火光和黑烟所吸引。

“符离”们立刻开始脱下身上的铠甲,准备过了西直门,到皇宫里换甲。而此刻周玉明和崔鼎领着细犬、突厥人一众,快速地立刻庭院,朝乾坤街冲去。

子初一阳生困敦

皇宫,满玉楼

今年菁帝请了官员们吃年夜饭,此刻满玉楼中热闹异常,皇子们早早喝过了屠苏酒和椒柏酒,此刻虽已至子时,但君臣仍欢饮不散。

屠苏是一种中药剂,由大黄、白术、桔梗、蜀椒、桂辛、乌头、菝葜七种药材混合制成。除夕夜这晚喝屠苏椒柏酒,规矩是从小孩子喝起。人们遵循着“小者得岁,先酒贺之,老者失岁,故后与酒”的规则,用这杯“得岁”酒来祝贺孩子们又长大了一岁。

另一种椒柏酒则是用花椒和柏树叶浸泡的酒,这两种酒喝了都能驱邪解毒延年益寿,但味道有些许古怪。

温诀安岁数第二小,先喝了椒柏酒,又饮了数杯琼饮,此刻已有些醉了,正用象牙箸搅和席上的“五辛盘”。

盘子里一片青青绿绿的生辣气冲天,分别放着五种蔬菜,乃是大蒜、小蒜、韭菜、芸薹、胡荽。吃“五辛盘”是为发散五脏郁气,预防时疫不闹病。

她又望望早已被吃光的、原本放胶牙饧的玉盘,叹了口气,望向还在皇宫的大殿前表演“傩舞”的舞女们,同时嘴里嘀咕道:“没意思。”

可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了一阵骚乱……

一刻前西直门内龙池前

周玉明等人早已迈进宫内,此刻已经到了龙池边上,周玉明眼中凶光毕露。禁军恐怕还没发现西直门此刻空无一人,这是满玉楼防御最虚弱的时候。

他举起手,伸出食指朝那边一点,再攥紧拳头。身后的穿着黑甲的士兵们齐刷刷地站起来,端平弩机,攥紧兵器,紧紧跟随其后。

符离最初也是最凶悍的攻击,开始了。

周玉明带领着符离们,飞快地沿龙池边缘前进。不过三十几个弹指的工夫,他们便已接近了离龙池最近的万览楼。

万览楼是菁帝下令后造的御楼,高九层,寓意江山稳固,长长久久。在顶楼上可以俯视皇宫,为了避免撤退时被禁军观察到行踪,周玉明在逼近万览楼的同时,便对符离们下令。

“等射杀守楼的禁军之后,徐子真、张小亘你们带着猛火油上楼,如果禁军来此,立即焚楼!”

周玉明说着,将细犬的引绳收短了些,矮下身子,望向万览楼的入口,而他身后的十名符离将弩机举起来,架在手臂上端平。

万览楼的入口处,有着十余名禁军把守,人数不多,而且此刻都很懈怠,不会花费符离们太多功夫。

然而过了万览楼,就是满玉楼!

“动手!”周玉明低声下令。

嗖!嗖!嗖!

箭簇发射的声音此起彼伏。这些符离都曾是曌军中精锐中的精锐,百步穿杨是最基本的素质,更别提其中还有不少是在战场上杀出来的老兵。

禁军士兵虽然身覆盔甲,可那十几支刁钻的弩箭恰好钻进甲片的空隙,刺入要害。

只短短的一瞬间,门口的守卫便全部倒下。队伍最前面的周玉明没有迟疑,立即对符离们做个手势,两名符离携带着数根装着猛火油的竹筒,极快地朝万览楼冲去。

与此同时,周玉明带着剩余的符离和一众突厥人朝满玉楼突去。众人朝前走了约有数十步,走在队伍最前头的周玉明再次停下,望向满玉楼。

满玉楼下的禁军士兵更少,只有寥寥数人,甚至凑不成一伍——只有四人。

周玉明冷哼一声,对身旁的崔鼎笑道:“这老东西,岁除给禁军放假,他以为自己多圣明似的。这四个禁军没弓弩,咱们近战!”

崔鼎点点头,同时攥紧了手中的步槊。周玉明对着身后的符离们一摆手,松开引绳,那条细犬“汪”的一声,极快地在他们之前扑倒一名禁军。

周围的三名禁军还没反应过来,手持长刀的符离们已到了跟前,他们动作极快,直接将弯刀插入了禁军士兵的面门,而与此同时,那名被细犬扑倒的禁军惨叫一声,被细犬咬断脖颈。

周玉明提着那把细刃偃月刀,大步走进楼内……

子初一阳生困敦

皇宫,满玉楼

“没意思。”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群身披锦帛的舞女跑上楼来,惊扰起一众大臣使节,守备在楼上的仪仗军把总立即喝道:“成何体统!下去看看!”

周围的仪仗军喊声“喏”,提着偃月刀、步槊要走下楼去,可通通都在入口处停滞住脚步。

那把总要在菁帝面前争个功,便拔出腰间的横刀,扶扶头上戴的金色八瓣盔,对在楼梯口站着的仪仗军喝道:“起开起开!一群怂包!”

说完,他攥紧横刀,缓缓踏下木梯,可才走了没两阶,一支闪着寒光的弩箭“嗖”地飞来,正中他没有项顿掩护的咽喉。

随着这把总倒在地上,周围的宫女、乐师、舞女等人齐齐尖叫起来。于此同时,两个手持弩机,身着黑甲的符离登上楼来,口中喊着“伏低!伏低!”

而他们身后,站着手捧黑盔,凶光尽现的周玉明。那两个符离抽出长刀,极快地稳住局面,他们边喊着“伏低”,边用刀尖迫使闲杂人等跪到一边。

周玉明没有管他们,而是抱着黑盔,手搦偃月刀,朝楼内摆宴的正中央走去。一身红袍的何烨熠见火候到了,便支起身子,对周玉明怒喝道:“大胆狂徒!竟敢……”

他还没说完,菁国的二皇子便跑上前去,挡在他身前,估计是想在菁帝面前露个脸,他张口道:“放肆!你敢过来本王就……”

话还没说完,周玉明已走到跟前,抬腿便是一脚,将菁国的二皇子踢翻在地。而此刻,其他的符离们也冲上楼,留下比詹和突厥人在下面。

“伏低不杀!伏低不杀!”

符离还在嚷着,尽力稳定住局面,这些宫女、乐师很好控制,各方使节也都是惜命的人,均不反抗,都统统伏在地上。唯一有些棘手的,就是楼内的仪仗军。

而此刻的何烨熠还在卖力的吆喝:“都死光了吗!护驾!斩贼!”可那十余名仪仗军却只是傻愣愣地举着兵刃,裹足不前。

离着仪仗军最近的周玉明冷哼一声,朝着菁帝的方向走去。本来菁帝的方向挤满了大臣使节,可见周玉明这个瘟神过来,无一例外的全部躲开。

周玉明直朝菁帝走去,可他在离着菁帝约有数步的地方拐个弯,走到放佳肴的长案前,他头都不抬,放下黑盔,拿起一根羊腿就咬。而周围的骚乱还在继续。

“斩贼啊!”“父皇!”“护驾!护驾!”“皇上!”

“统统伏低!”“伏低不杀!”“都给我跪下!”“伏低!伏低!”

此刻醉眼朦胧的温诀安认出周玉明,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六哥!”灯光明亮,但温诀安早就喝的醉了,所以此刻周玉明离得她近方才认出来。

而龙椅上的菁帝不动声色,沉声道:“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周玉明抬眼望望正在喊着“伏低”的符离们,提起酒壶喝了一口,这才转过头看向众人:“我是周玉明!曌国六皇子!我死去的兄弟们,让我来找菁帝讨个说法!”

他本来是想隐瞒身份的,可却才听见温诀安的那声惊呼,他才发觉,此事根本瞒不住。与其那样,还不如大大方方的,把事情闹得越大越好。

“旗!”

周玉明爆喝一声,离他最近的梅名字立即甩出一面大旗,用地上被仪仗军丢弃的金吾杖将军旗竖起,扔给周玉明。

“这是我曌旗。”周玉明望着那面日月旗,咬牙望向菁帝,对身后的符离喊道:“兄弟们告诉他!你们是谁!”

“玉明城,宣威军伍长,徐阳平!”“玉明城,武侯,刘毅!”“对菁边军,第七团校尉,赵有德!”

“对菁边军,第七团伍长,何文赋!”“关靖军,三营伍长,宋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