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逢变(1 / 2)

 下午时分,马庆和雪克该将一个身材瘦高的青年带到了来宁馆内,来到了帖木真的面前,帖木真上下打量来人,这个青年一身灰色窄袖粗布衣袍,面黄粗糙,但眼神沉稳,背着一个布褡裢,或许是用来乘装兽医所用器具和药物的,他在见到帖木真和完颜塞补一众人时,只是低头稳稳的作揖行礼,并未看到丝毫慌乱之色,这种沉稳的姿态,使得帖木真对他的初始印象不错。

在看到刘仲禄到来后,完颜塞补遂迫不急待的挥手,示意马庆赶紧带刘仲禄到隔离病马的厩舍处看诊,毕竟对于此时的塞补来说,刘仲禄这小子虽然年轻,但也只能死马当马医,先让这个被马庆吹嘘的兽医术很高的小子查看一番病马再说了。

眼见刘仲禄从褡裢中取出一块厚布包裹住口鼻,完颜塞补亦是有样学样,命馆中仆役拿来几块干净的绢布,随即,帖木真、完颜塞补等一众人,也以布包裹好口鼻,跟着刘仲禄往厩舍方向去了。

在厩舍外,帖木真等人离得有一段距离,远远的看着刘仲禄带好了皮革手套,捂着口鼻进去了。

只见这青年先是发出一阵“吁”声,安抚一匹倒地不起的病马,而后再靠近,继而抚摸马头查看流泪的马目,又小心的扳开马嘴,将马嘴中的血丝唾液捻于皮革手套上仔细查看,而后他又慢慢抚摸病马肿胀的脖颈、前后腿,在查看完一匹后,在接着查看另外几匹病马,如此这般仔细耐心的看诊,丝毫未有急躁不耐之色,直到傍晚将至时,刘仲禄才从厩舍中而出。

他先是在离帖木真他们十数步外时停了停脚步,因为他看到对面的众人因为自己从隔离的马厩中出来,都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所以他才停下脚步,摘了护住口鼻的厚布,拱了拱手,朗声对帖木真和完颜塞补他们认真道:“诸位官人且宽心,以小医俺来看,这马瘟深秋而发,却是只于马匹间传播,而不会出现马传人之事的。”

听到刘仲禄此话,完颜塞补和帖木真对视一眼,尽皆稍稍松了口气,而后,完颜塞补仍不放心,他没有摘掉捂住口鼻的绢布,而后挥了挥手对刘仲禄道:“你这汉儿小厮是否能治贡马?五日内,若贡马恢复精神,尽皆好了,我这五百贯钱就全数赏你,若是治不好,出了差错,当心你的项上人头!”

刘仲禄听后,微微一笑,自信回道:“好教官人知道,俺曾随叔父于安次县的乡间行医时遇到过此病,并曾协助叔父,一起治好过那里的猛安官人家的病马,是故有经验,所以就依官人所说,五日内,看俺本事,若治不好您厩舍中的病马,俺这条小命就仍由您处治!”

“好!贡马事大矣,本官这几日就在来宁馆中,看你施为,若有所需,馆中仆役也任你差遣,但贡马若有差池死了,就别怪本官无情!”完颜塞补目光炯炯的盯着对面的刘仲禄,沉声道。

“喏。”刘仲禄再度躬身向完颜塞补行了一礼。

而后,完颜塞补和帖木真他们就看着刘仲禄取下了褡裢,并拱手示意需要两个人帮忙,于是,完颜塞补看了一眼一侧马庆,马庆便识趣的去帮刘仲禄了,而帖木真也向着一旁的雪克该微微点头,雪克该也随着马庆走到了刘仲禄身前。

之后,刘仲禄拿出了一些瓶瓶罐罐,让马庆打来了清水煮热,而后调配了汤饮草药,再由雪克该帮他从褡裢处拿出了许多银针。继而,先是由马庆配合着,将汤饮草药灌入了一匹匹卧地不起的病马口中,而后刘仲禄开始从雪克该手中接过一根根银针,开始准备往病马的头上扎针了,此举可是吓坏了雪克该,他不经大喊了一声,喝止了刘仲禄的这种扎针行为,因为他从未见过给病马扎针的兽医治疗之术,在草原上的兽医们,要么就是以小刀划破病马静脉进行放血疗法,要么就是用火镰打燧石产生火星点燃白山蓟绒来进行火灸,以此烧灼、熏熨马身上的病痛部位来治疗,再不然便是摘取草药调配汤饮进行治疗,但像刘仲禄这般,想用一根根银针扎刺马头的治疗法,他还从未见过,蒙古人忌讳侮辱马之面目,所以此时,这种前所未见的,针刺穴位的中原兽医疗法,使得雪克该这个没文化的草原牧人极其恐惧而又愤怒。

但此时帖木真却看出了门道,这不就是中医针灸中的针法治疗嘛,后世没什么稀奇的,于是他朝雪克该喝令道:“雪克该听着,无需阻拦!你且安心助他诊治便好。”

雪克该扭头看了看帖木真,而后再度深深看了一眼刘仲禄,在自己的脖子上做了一个手刀的手势,那意思是,如果病马因为刘仲禄的扎针怪异举动而死了,他雪克该绝不会放过刘仲禄,必要让他为蒙古部的贡马偿命的。

刘仲禄只是一笑,毫不在意,而后便继续从雪克该的手中接过一根根银针,先在一匹病马的头上、脖颈下、马腹处、腿部的部位扎了针并捻转,而后再依次往剩余的病马身上都扎了针,不过没匹病马,依旧症状轻重,而扎针的数量有多有少罢了。

在这番作为之后,刘仲禄已在厩舍中忙至夜幕,众人举火把,看他诊治,再最后一匹病马扎针结束后,刘仲禄出了厩舍,擦着汗来到了完颜塞补和帖木真等人面前,舒了口气,自信道:“官人们放心,今日俺针、药并用,通病马之经络、调其气血,调和其脏腑阴阳,今晚一过,明日一早,病马症状必有好转,俺今日能否就住于这来宁馆中,若明早有了差错,致病马病情加重,就听凭官人处治!”

“你倒是个识机的,本官答应了,今晚你就夜宿于馆中,一切待明日一早,本官再来这厩舍看过,若彼时病马们真有好转,本官就先赏你小子一百贯钱!”完颜塞补对于刘仲禄的工作态度很是满意,何况他本来也对这毛儿都没长全的青年人的医术有所疑虑,现在见刘仲禄这么自信,还甘愿留在来宁馆中等着明日查看诊治效果,这多少让他对于对方的兽医水平增添了几分信心。

于是,当晚,刘仲禄就住在了来宁馆内,而且就在病马厩舍外,让馆中仆役们搭了个小帐,他自己就在小帐中歇息,以便随时查看病马情况,而在刘仲禄搭的小帐边,马庆、雪克该二人点燃一堆篝火,他们受完颜塞补和帖木真的吩咐,就在厩舍外守夜,照看着病马,同样也是在看着刘仲禄。

第二日清晨,完颜塞补、帖木真等人饭都没吃,即当先到隔离厩舍查看病马情况,结果到时,便看到雪克该、马庆二人一脸喜色,而刘仲禄则仍旧一脸沉稳,只是不紧不慢的在擦拭着银针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