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跋扈(1 / 2)

 柔远县衙偏厅,烛火通明,夜宴之上,已然是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眼看着,这场旨在招待耶律阿海以及蒙古、克烈、乃蛮、汪古诸部使团的宴会就要结束了,直到此时,宴会的气氛都是大体和谐融洽的,虽然吧,帖木真仍旧看着坐在他对面不远的塔塔儿痞子纳兀儿不顺眼,因为他总以为这家伙今天看着他的笑容更加邪性而富有深意了,那感觉就好像是,帖木真在他眼中已然变成了将死之人似的,好像这家伙的笑意中还夹杂着几许怜悯的目光。

这就让帖木真感觉到极其不爽!好几次,当这种目光投来时,他都忍不住想要伸出大脚冲上去踩烂对方的脸,但最终,帖木真还是假笑着忍了下来,他心中暗自盘算着,等出了柔远县后,就找个机会好好的爆锤纳兀儿一顿。

就这样,眼看宴饮气氛已至高潮,高县令就要相请耶律阿海来个总结,继而大家最后再提一碗酒就结束时,偏厅外却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伴随着十数人的脚步声,以及甲胄碰撞的声音,快速往厅内而来了。

于是,包括帖木真在内,众人的目光瞬间就往厅堂敞开的木门处望去了。

只见一名披黑色貂皮斗篷,着一身厚实札甲的壮硕男子领头朝着厅内走来,而他的身后,则亦有十余名披甲军士挎刀跟随,这些军士在走到偏厅门槛附近时,便停住了脚步,他们迅速分为左右,昂首立在了厅外守护。

只有一个稍显圆润的矮个中年男子,手捧着什么,紧跟着领头的壮硕男子进入了偏厅。

这位身披黑色斗篷的壮硕男子约莫三十出头,他一身酒气,有着络腮胡须的脸上通红一片,他虽大步朝前而来,身躯却稍显左右摇摆,显然,这家伙在来此之前喝了不少的酒。

而跟在他身后,手捧着什么的矮个男子则紧盯着前面,生怕前方之人跌倒了似的。

“嗝!老高,听说朝廷天使来了,诸部的使者也到了,我来看看,都来了啊,好,来的好!”这位走到偏厅正中的壮硕男子打了一个酒嗝,先是指着高县令点了点,而后摇摆着身子,用他那双不大的醉眼,将帖木真在内的诸部使者都环绕着打量了一遍,醉醺醺的大声道。

高县令先是快速的看了耶律阿海一眼,而后又扫了扫左右下首而坐的帖木真等人,继而他猛地起身,快步行至偏厅正中,他一把扶住了那名醉酒的壮硕男子,向着众人尴尬的一笑,介绍对方道:“呃,耶律大人,诸位外使,这位便是我柔远县的驻军军将,管押万户兼猛安——纥石烈鹘眼将军。”

纥石烈鹘眼么,这个酗酒的络腮胡子,就是木华黎的仇人了?听到高县令的介绍,帖木真目光微聚,再次打量了披着黑色斗篷的壮硕男子一眼。

“纥石烈将军,这位是朝廷天使耶律阿海大人,其后则为萌骨、北阻卜、粘拔恩、汪古诸部使者皆在此了。”高县令接着又向纥石烈鹘眼快速介绍众人道,他生怕对方现在就当场醉晕过去了。

“滚开!不用老高你这书生来扶,老子的酒量,离醉倒还远着呢!”纥石烈鹘眼见高县令扶着他不放,遂粗鲁的一把推开了对方的手,暴躁的骂了一句,而后,他又以醉眼盯向上首的耶律阿海,用手指着嚷嚷道:“耶律大人?契丹人?你,老子怎么觉得你如此眼熟呢?嗯?”

耶律阿海端坐不动,就看着下方的纥石烈鹘眼耍酒疯,他面上微微一笑,淡淡道“呵,曾同在中都为官,但纥石烈大人的名声大,又怎么会记得我这个礼部的小官呢。”

“不对!我,我一定见过你,礼部?契丹人,老子想想,想想。”纥石烈鹘眼摇摆着大步上前,离上首的耶律阿海又近了几步,他甩了甩头,努力睁开双眼又打量了阿海几次,继而,他猛地用手指朝着几步外端坐的耶律阿海重重的点了点,粗鲁的大笑道:“契丹儿,老子想起来了,你不错!去年朝廷在中都组织在京文武百官参与射柳,你小子,竟能在我一众女真豪杰中侥幸突出,夺得第三,可惜,比起我大哥纥石烈执中的箭术,你还是射艺不精,输给了他啊,哈哈。”

“令兄乃东宫旧人,箭术自然精湛,我所不及喽。”耶律阿海毫不在意,反而平静的回道。去年的那次射柳,纥石烈执中得了第二,而他则是第三名。其实,他当初是故意输了的,目的就是为了藏拙,不想太过耀眼,在官场上遭人嫉恨罢了,原本,以他的箭术,别说是第二,拔得头筹亦无不可。

“哼,你这个契丹人还算有自知之明!”纥石烈鹘眼满意的点了点头。

“稍合住!把,把我今日在草原上猎得的狐皮拿上来!”紧接着,纥石烈鹘眼醉醺醺的微微扭头,朝着身后的矮个男子大喊了一声。

随即,帖木真看到,那名在纥石烈鹘眼身后跟着的矮个中年男子,便麻利的快步上前,将手中捧着的几张狐皮恭敬的递到了纥石烈鹘眼的面前。

只见纥石烈鹘眼的大手随便一抓,从稍合住捧着的狐皮中拿了两张红褐色的狐皮出来,接着,他将狐皮朝着上首的耶律阿海猛地一扔,继而大笑道:“契丹人,念你为我大金忠诚出使,本将高兴,今日狩猎所得的狐皮,就赏你一份好了!”

县衙之内,此人竟敢如此嚣张跋扈!这如何能忍!帖木真眼看纥石烈鹘眼耍酒疯愈烈,竟敢公然侮辱耶律阿海,他的拳头也不由地捏紧了,玛的,连自己都忍不住想打这络腮胡子几拳了,何况是耶律阿海?

但此时,上首的耶律阿海却生生的忍住了,他依旧眼带笑意,甚至还及时的一把接住了朝他飞来的两张狐皮,并仔细的抚摸打量了一番,接着,他看向纥石烈鹘眼,平和道:“呵,此狐皮甚好,既然纥石烈万户诚心相送,本官就笑纳了,说不得,用它们做件斗篷,我亦可在中都狐假虎威一番了呢。”

“什,什么狐、狐假的,你这家伙,像个汉人一般拽什么文字,老子听不懂,也不爱听,两张狐皮,你这个契丹人拿好便是!”纥石烈鹘眼烦躁的摆了摆手,或许是真醉的厉害了,他显然没能听出耶律阿海用成语嘲讽他的深意。阿海意在暗指,你纥石烈鹘眼不过是仗着兄长纥石烈执中在中都的权势,所以才能如此嚣张跋扈的活着呢。

不过话说回来,也有可能是,纥石烈鹘眼乃一介武人,汉话水平一般,他这个女真人,只能听懂一般的汉文罢了,至于成语之类的汉家典故,还是有些难为他这个粗鲁的女真武将了。

接着,纥石烈鹘眼又指着稍合住,让他从手中捧着的剩下的狐皮中,拿出几张,分别给了在下首左右端坐的帖木真、桑昆、拜不花、阿剌兀思、纳兀儿各一张皮子,并大咧咧的说是赏给帖木真他们的。

帖木真、桑昆等人对视了一眼,他们因为看到耶律阿海作为朝廷使臣,都能忍了纥石烈鹘眼的跋扈,大家都是聪明人,自然猜到了眼前的这醉汉必然是背景深厚,何况在金人的地盘上,还是少惹事为好。于是,帖木真他们几人,也都纷纷强忍着气,面无表情的将狐皮收了下来。

而此时,看到纥石烈鹘眼如此跋扈作为,高县令头上的冷汗都下来了,他的心中暗自发苦,想着耶律阿海回到中都后,说不得就要因为纥石烈鹘眼目无朝廷使臣,参上对方一本了,到时候,自己作为柔远县令,又是宴会的组织者,是否也会受到牵连呢?唉,自己真是倒霉呐,怎么就偏偏与纥石烈鹘眼这家伙同在一地为官了呢?

纥石烈鹘眼看众人都收下了自己的“赏赐”,心中就更为得意,他满脸通红,身子摇摆的更厉害了,显然他的酒劲儿彻底上来了,他大声让稍合住拿酒过来,他还要在这偏厅内再喝上它几坛才能尽兴。

而稍合住则小心的上前,小心翼翼地劝说道:“万户,您金贵的身子要紧,依小人看,今日就喝到这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