蔑儿乞骑兵们亢奋嗜血的冲杀声中、成百上千蒙古人的哭喊哀嚎声中,鹿群嘶吼的猛力冲撞声中,大旗下的脱黑脱阿却陷入了短暂的回忆里了。
这喊杀,这惨像是多么的令人熟悉呐,二十余年前,这不就是蒙古人施加到他和他族人们身上的吗?
二十余年前,他,脱黑脱阿仍是个少年,彼时三姓蔑儿乞部占据着薛灵哥河与斡儿罕河下游广阔的森林、草原之地,士马数万、雄霸一方,彼时,他的父亲秃都儿还是兀都亦惕蔑儿乞部强大的首领,而他脱黑脱阿则是受全体蔑儿乞人尊敬的首领之子、大那颜。
他的父亲和蒙古人中俺巴孩汗的继承者、独眼的合丹是结拜的安答,随着蔑儿乞部的扩张,他们最终和合丹领导的泰赤乌部的牧地相互接壤了,于是,合丹警惕了起来,他想要发动战争,却不想首先挑起战事,所以只是不时的派出小股马队,扮成盗马贼去抢掠蔑儿乞人的马群,父亲秃都儿对此心知肚明,愤恨的想要出兵,而此时,合丹又假惺惺的派来使者,告诉父亲,他们泰赤乌人想要与蔑儿乞人结盟,邀请父亲去他们在月良兀秃剌思之野的营地里喝酒,父亲是彪悍而耿直的勇士,他在见到使者时,并不正眼看他,而是一直在低头磨刀,合丹的使者紧张的问父亲是什么意思,父亲回答的铿锵有力,他说:我磨快刀子,好用它来挖出合丹安答的那只独眼!
于是使者狼狈的跑了回去,将父亲充满威胁的话告诉了合丹和他领导的一众泰赤乌部那颜们。
想必阴险腹黑的独眼合丹要的就是父亲率先的挑衅,而听到如此侮辱性言词的,除了合丹属下的那颜们,还有被邀请来参加宴会的蒙古部忽图剌可汗和也速该二人。
毫无疑问的,蒙古人群情激奋,人人拍打马鞍和刀鞘,纷纷想要与蔑儿乞人开战厮杀,而那正是合丹想要的结果。
团结一心,借助忽图剌可汗和也速该的兵力,并及自身的兵马,合丹率领数万兵马奔驰西来,杀入了三姓蔑儿乞人的营地。
大战厮杀,惨烈空前,火光数日,烧红了蔑儿乞人在森林草原中的营地,这一战,蔑儿乞人几近亡族灭种,三天之后,父亲秃都儿被也速该擒获,合丹上前用手残忍的挖出了父亲的眼珠,鲜血直流间,失去双目的父亲被也速该按在了地上,一刀便砍下了他的头颅。
而这些,都是侥幸逃脱的蔑儿乞族人们告诉他脱黑脱阿的。
战场上,蔑儿乞人的右翼少数精锐,拼死将还是十五岁少年的自己护送了出来,当时的自己浑身是血,九处负伤,每一处伤口都足以致命,但为什么自己仍旧活了下来呢?是长生天的护佑?还是自己心中的血仇和不甘?总之,年少的自己在血火中活了下来,由忠心的侍卫护送,一路北逃,绕过拜哈剌湖(今贝加尔湖),逃到了湖东岸的巴儿忽真地面的森林中蛰伏了下来。
在巴儿忽真的森林中,自己日日勤练武艺,暗中召集和吸纳逃散而来的蔑儿乞余部,终于在三年后恢复了些许元气,于是年轻气盛的自己又一次轻率的统领万余兵马,向着合丹所在的泰赤乌部杀去,但这一次自己仍旧失败了,自己小看了合丹、忽图剌可汗、也速该这蒙古三巨头麾下兵力的强悍,小看了蒙古人的团结,自己的大军被蒙古人杀的大败,左、中两路兵败被俘,自己又一次身受七处重伤,强撑着带领残兵败将逆薛灵哥河而上,娴熟的逃回了巴儿忽真的茫茫森林之中。
两次的战败使他成熟了起来,他知道,蔑儿乞人是时候停下来了,他们需要很长的时间来休养生息,再也不能轻易的开启复仇之战了,他要耐下心来,默默的积蓄实力,等待时机,再图报仇雪恨,毕竟他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