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赵曙笑了笑,“虽才十六,不过才学高深,若能高中,倒也不失为士林佳话!唉,远水救不了近火,看来这个追封一事还须朕另想办法了,但又有什么法子可想呢,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赵顼默然。
然而赵曙一点办法都没有,到翌日垂拱殿论事时,那个令他讨厌的侍御史吕诲又跳出来,这次不单止指责追封皇考不对而已,还弹劾参知政事欧阳修“首开邪议,以枉道说人主,以近利负先帝,陷陛下于过举”。欧阳修博学之人,当然不肯屈服,也引经据典反驳。一时间,朝堂又像菜市场一般乱了,争吵之声此起彼伏。
司马光在一边看了大是摇头,不无悔意,之前沈欢说追封若是不当将引起党争,他不以为然,看来是自己想得过于简单了,未想到双方争执不休,谁也不肯让谁。当然,他可不认为自己上书有什么过错,以大统大义而论,他操“皇伯”之议,更有利于官家治理天下。君不见这三四个月中外汹涌,言论不休,已经开始影响朝廷政务正常运转了,若是早定皇伯,早已平息这些争论,毕竟皇考一论难以获得众多认可!
“好了!”啪地一声,天子赵曙拍了一把龙椅,愤怒的龙颜都开始涨红起来,“够了,都给朕住嘴!”
所谓天子一怒,群臣束手。官家是斯文厚道人,以前纵是生气,也不过冷了脸色而已,倒没见过如此次一样龙颜大怒,都愣住了,心里凛然,全部回列,不复吵闹。
“像什么话!”赵曙冷喝一声,“这里是朝堂,臣子就该有臣子的礼仪,如此吵闹荒唐,传出去你们要朕把脸往哪搁!不就是追封称号么,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个时代的大臣是最有风骨的,因为太祖有不杀士大夫的规矩,所以他们最不怕死,皇帝怒了算什么,又不能杀人,至多贬谪而已,还能获得名声,更不应该怕东怕西了,于是吕诲又跳出来说道:“陛下,追封濮王尊号,事涉两朝,滋事体大,怎能说没什么大不了呢?还请陛下早日尊濮王皇伯称号,使天下臣民早日安心,这才是大宋之福呀!”
“天下臣民……”赵曙怒气过后,开始冷静下来,想起颖王告知沈欢之言,看看底下诸臣,确实,站在皇伯一派的司马光等人,总也不能说他们是弄权小人,他们也有他们的道理,非存心与自己过不去;不过另一边的韩琦、欧阳修等人,威望卓著,也不可能存心与朝臣过不去!唉,该如何抉择呢?
赵曙咳嗽一声,和声道:“吕御史,此事朕自有主张,你先退回去!”
“是,陛下!”吕诲惊喜莫名,之前官家态度倒是强硬,如今和颜悦色,难不成被自己几人诚心感动,站在自己这一边了?
“陛下,皇伯一词,千古未有,行之只怕令人取笑,还请三思呀!”韩琦老油条了,隐隐听出官家有放弃本意的打算,不由又劝了起来。如今朝廷围绕这个濮议争论不休,几月下来,形同水火,虽不至于不死不休,但如果哪一方败北,哪一方权威就受到损害,为了以后政事堂政令权威着想,他只能力撑。
赵曙叹道:“为了追封一事,中外汹涌,群臣议论,朕由于心何安呢?不如……”
“太后诏书到!”赵曙还未说完,殿外有几个内侍官手捧曹太后手书,快步走了进来,请得官家同意后,在众臣惊愕中开始宣读起来:“本宫惊闻朝堂议论陛下生父濮王称号,群臣莫衷一是,言辨激烈,以至政事紊乱,先帝遗恩,一至荒废,岂不失大义之道?先帝传位,几后谁可称考,当皇伯论。宰辅韩公不当怠慢,速与群臣议决!”
“啊……”群臣中不少人都惊呼起来,各人表情不一,在宣旨内侍走了之后,众人心绪,都复杂起来。
宰相韩琦就不用说了,曹太后诏书有责怪他的意思,任谁都听得出来,不由苦了起来,与欧阳修对视一眼,无可奈何;吕诲等御史喜形于色,跃跃欲试,大有胜利之感。
只有见识高远的司马光一脸忧色,暗自叹一口气,太后幕后观察数月,如今也忍不住表态了,可今日一书,非但没有帮助他们获胜,反而因为来的时机不对,更容易坏事。本来今日官家有让步的意思,偏偏在他还未说出口的当儿当廷来了个太后诏书,这不是扫他面子么,恐怕今后朝堂争议更严重了。帝权与后威,任谁都难以抉择。事情更麻烦了!
正如司马光所料,自听完诏书后,赵曙脸色都铁青了,太后此举,扫了他面子,有损天子威仪,令人难以接受。本来想按吕诲等人之议尊皇伯算了,如今若是改口,形同屈服,以后天子之威何存!罢了罢了,如此的话就什么都不顾了,偏要争他一争,不然在这个皇位坐着也没什么意思!
“是你们逼朕的,不要怪朕!”赵曙咬着牙暗自对自己说,如今形势,更是骑虎难下,再也容不得他退缩了。
“陛下,还请速速决议!”吕诲怕夜长梦多,赶紧站出来要求官家做出决议,有太后手书,想必也无人敢再议论。
“此事以后再议,退朝!”赵曙倏地站了起来,在群臣惊愕的目光中,往殿后避走了。
群臣反应过来,在韩琦的主持下,不敢吵闹,慢慢退了出去。
司马光在廷外没有离去,等了一会儿才见韩琦与欧阳修一道出来,迎了上去,恭身见礼。
“君实,有事么?”韩琦惊奇地看着走过来的司马光,不禁讶声问道,其他御史台不少人见他如见蛇蝎,不是瞪目而视就是避之惟恐不及,没想到首开皇伯之议的司马光竟然上前与他们打招呼,看来是有什么事要商量。<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