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欢走了,留给赵顼的疑问却停在他的心中,挥之不去。也不知过了多久,赵顼醒转过来,望着殿外的景色,三月的季节,百花盛开,就连树木,也绿油油的,好一派生机勃勃的景况。
然而,赵顼的心头还有着淡淡地苦闷。沈欢到最后都没有给他一丁点具体的建议,更没有就他要改革朝政发表一些看法,问了一大堆也许会出现的情况后,沈欢只说此事涉及重大,他不敢妄论,还请他耐心等待。
赵顼当场就要发飙,他已经迫不及待了,等不了多久,帝国的窘况,让他觉得火烧眉毛。最后还是沈欢倔强地丢下一句类似劝导的话告辞而去。
“欲速则不达……欲速则不达!”赵顼喃喃地念了两句,“子贤,这就是你给朕的忠告吗?但是……唉!”
赵顼沉默下来。他好象开窍了一般,接下来的一个月都没有就要改革在朝堂上发表议论,他把心事暂时藏了起来,专心应付西夏与辽国的敲诈事件。
他按照沈欢的建议,对辽国妥协,对西夏强硬。他的主张,一度在朝堂上闹得很凶,后来是韩绛出面用沈欢的解释来水服了某些人,才使这一主张得以通行。也如沈欢所料,辽人与宋人一样承平百年,早就没有了当年的杀气与斗气,一心只想趁机敲诈要好处的他们,在得到了宋国确切地岁币之后,已经安静下来,虽然不至于一下子明显地退兵,却也按兵不动,驻扎在原地。这边宋国有了预防,真要打起来,他们也没有什么好处。
至于西夏,经过一个月的抗争。二三十万两白银的岁币他们终于不再提起,只要了一些绢帛与岁币。至此,闹得轰轰烈烈的寇边事件在宋国的半妥协之下,终于平息了。而赵顼这个初登帝位的官家,也因为对西夏这个弹丸小国的强硬,获得了不多不少的民心。至少在百姓眼中,辽人与他们斗了一百年,一百多年地时间里,对方也展现了他们的强大,对之示弱,是可以了解的;至于西夏,这个与他们有切肤之痛的属国。若是也一昧示弱,就令他们太失望了。
斗争平息下来,国人是松了一口气。但是,作为事件的主角赵顼,却觉得受到了莫大的耻辱,这个耻辱一度在他心头反复纠缠,闹得他连觉也睡不好。作为中原大国——至少赵顼这个皇帝是这么认为地。被两个域外民族欺负。让他的自尊受到了莫大的打击。年轻的他,再也忍不住了,被沈欢压下去的改革朝政的欲念又升了起来。
这一次。他找上了帝国政权的第二人物——韩琦。
四月地天闹起了丝丝的热气,在深宫里头,这份燥热,跟个袭击人们的心头。然而赵顼的第一句话,却令韩琦感觉心头拔凉拔凉的:“朕欲改帝国让契丹党项欺负的局面,公可有良策?”
上了年纪的韩琦这些时日地操劳,更显老态了,两鬓白发。皱纹像一道道地岁月痕迹刻在了他的额头。不过他的眼睛还犀利有神,闻言之下。吃了一惊,眼睛放出骇人地光芒,沉声说道:“如今陛下登基不过一月,局面稍稍稳定,又要大起波澜吗?不知陛下欲改的局面是何意思?”
赵顼道:“就是全面进行改革,使大宋国富民强!”
“欲仿当年庆历之事?”韩琦三朝老臣,庆历年间也已经是朝中重臣了,当年帝国的情况也糟糕了,因此宋仁宗也要奋发图为,起用范仲淹为参知政事,实行所谓的庆历新政,可这个新政很短命,一会儿就夭折了。当年韩琦与富弼也是范仲淹的拥趸,跟在后面摇旗呐喊,还出力,最后范仲淹黯然下台的时候,他们也受到了牵连。所以现在一听到官家又要搞什么变革,他心里就不寒而栗。说对方要行庆历之事,其中也不无暗暗提醒重蹈覆辙。
赵顼这一个月来,总在思考他的大业,不成熟也老练了许多,闻言立刻明白韩琦的担忧,赶忙说道:“陛下当以大毅力大决心促成此事,当不至于重演仁宗皇帝之事。”庆历新政,本来搞得有声有色,眼看就要有成果了,偏偏因为触犯了某些阶级地利益,给人伪造范仲淹要另立新帝地书信。宋仁宗是个好皇帝,却不是一个有魄力的君主,因为朝局地动荡,他心儿一软,只能把范仲淹贬谪出去,令大好局面一去不返——怎么说这次新政引起的动荡都没有后来王安石造成的广大,涉及的方面也没有那么多,若上位者坚持,也许还真给他们成功了。
可惜事实就是事实,再也不容更改。现在也徒让后人看了叹息而已,至少赵顼认为他有仁宗皇帝没有的魄力;当然,在韩琦看来,又是另一回事:他快要六十了,已经没有了当年的雄心壮志,只愿帝国能在他有生之年安稳度过而已,因此一听到又要行什么变革,心头第一反应就是反对。
“陛下,所谓变革,不是一蹴而就之事,事关重大,还需多多计议才成!”韩琦打起了太极,“陛下,不如提到朝堂,由大臣一起讨论决议,如何?另外,太皇太后历经三朝,见多识广,向她老人家讨教讨教也不无益处。陛下您说呢?”
“哼!”赵顼不置可否冷下了脸,他对曹太后很尊敬,打心底地尊敬。他也承认对方于朝政很有见地,这也是他经常过去询问的原因。不过他也知道,曹太后上了年纪,如今的态度就像韩琦差不多,只希望稳定而已。赵顼自己有好几次在曹太后面前穿上军装,却吃了冷脸,给对方一通说教,要他安心国内发展,不要强自用兵。这令赵顼很不爽,只能暗自压抑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