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小院，空荡荡的，只剩下我和玉儿，四十多岁的模样，十二三岁的心智，可以与人正常交流。想起昨夜雾的一席话，我起意探一探玉儿的内心。</p>

我们叔侄俩坐在院儿里秋千上，这是我们来到这里后动手置办的物件，一共做了两个，一个给蜃宝，一个给玉儿。</p>

玉儿看起来有些不开心，这里不再热闹了，所有人都有自己的事情。秋千轻轻摇晃着，我思索着如何开口。</p>

“叔叔，蜃宝什么时候回来呀？”玉儿非常关心她的玩伴。</p>

玉儿可能是感受到与雾和尤聚离别的气氛，觉得蜃也离她远去了。</p>

“蜃宝和婶婶一直都在后山呢，你想她们的话，我们一起去找她们，好不好？”我轻声说道。</p>

“好哇，好哇。我们现在就去吧。”玉儿得到了我肯定的答复，心情洋溢起来。</p>

“玉儿别急，蜃宝和婶婶正在后山和漂亮姐姐谈事情呢。咱们晚些再去，现在过去打扰到她们不好的。”</p>

刚从秋千下来的玉儿又坐了回去，“好吧。”</p>

玉儿轻轻晃动身姿，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p>

“玉儿，你喜欢和叔叔婶婶待在一起，还是更喜欢出去玩？”</p>

“叔叔婶婶带我和蜃宝出去玩。”</p>

“可是叔叔婶婶离不开这里，不能带玉儿出去玩。”</p>

“我要和叔叔婶婶还有蜃宝在一起。”</p>

“玉儿，你有想过自己的童年吗，就像蜃宝那么大的时候。”</p>

玉儿沉默着，过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想不起来了。”</p>

一股心酸涌上心头，扎木大会上那个救了红豆的可爱小姑娘，手握香蜜吸引蝴蝶畅游花海的栾灵玉，栾侯铭的侄孙女，被埋葬在眼前人记忆的深处，我与真正的栾灵玉仅仅只有一面之缘。</p>

栾灵玉已经死了吧，在这副躯壳里重生的又是谁呢？</p>

我只能猜，眼前的玉儿是栾灵玉留给这个世界最后的美好和善意。</p>

这病真能治的话，天真烂漫与残酷真相之间。如果她是个强者，我会选后者，可她是个弱者，我只能选前者，我不想她再承受一遍曾经承受不住的那份痛苦。</p>

既如此，能不能治不重要了。这笔旧账，管它历史记不记得住，人死账消，报不到玉儿身上便好。</p>

“玉儿，你想知道以前的事吗？”我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p>

“以前想呢，后来不想了。”玉儿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p>

“怎么不想的？”我诧异道。</p>

“想着想着脑壳疼，就不想了。”玉儿的答案很直接。</p>

“也没见你问过叔叔婶婶啊？”我仍有一丝犹疑。</p>

“叔叔，不是我自己想起来的我还是我吗？”</p>

玉儿冒出这么一句不符合她心智的话语，给了我不小的惊吓，“你哪儿学来的话？”</p>

“是婶婶问我的，让我没事的时候琢磨琢磨。”</p>

我恍然，原来玉儿曾经问过周魅，只是周魅同样不忍说出真相，想了这么一招安抚她，还真难为周魅了。</p>

玉儿与我们在一起待了将尽五十年，她的自我认同已经不是栾家出事前的那个栾灵玉了。我想给她起个新名字，“玉儿，叔叔婶婶一直都是这么叫你的。叔叔给你起个名字，好不好？”</p>

“玉儿没有名字吗？”玉儿好像完全没有在意过这件事。</p>

“有哇，玉儿以前叫栾灵玉。”我告诉了她。</p>

“栾灵玉，栾灵玉……蛮好听的呢。”玉儿念叨了几遍。</p>

“玉儿喜欢，那就不改了。”看着眼前摇曳的老姑娘，仿佛她的人生定格在了扎木大会之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