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更加瘦弱了,淡薄的骨头架子上套着宽大又破烂的衣服,在弓着的腰下更加显得前长后短。
原身曾经恨过父亲,很恨很恨,尤其是当她得知自己的母亲并不是病死而是饿死,尤其当周氏拽着她使劲打,而父亲竟然没有阻止,尤其当她看到父亲抱着刚出生的弟弟,用胡子扎着他脸,而呵斥着让她去洗尿布的时候,她都恨。
如果原身活着,如果她看到她爹已经成了这样,她还恨得起来吗?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
就当是串个门放松心情吧。
谨月尽量忘掉在苏家的不快,只是问着陈老爹今年收成的事,陈老爹说一切都好,小宝明年年底也要娶亲了。
陈小宝确实也大了,今年都20岁了,定的是周氏娘家的侄女冯氏,也算亲上加亲。
在与陈老爹交谈的过程中,周氏进来过几次,每次都是要去做饭啊,要去烤馍啊之类的客套话,但也一直没见有饭菜端进来。
苏慎一早上没吃东西,好像饿了,眼巴巴地朝门口看,好像真的在等待姥姥的饭菜。
陈老爹脸色有点发窘,他把桌面上的点心一拆,就拿给苏慎和谨月,让她们先垫垫肚子,说马上做午饭了,今天有刚磨成的粉条,就炒粉条。
谨月知道周氏小气,怕她事后给陈老爹甩脸子,硬是让他把点心放了回去。
火炉烧起来时,房间里暖和了不少,陈老爹最终还是没忍住问谨月是不是和家里人发生了什么矛盾,谨月忙说没有,就是身体好了,过来报一下平安。
这个娃娃就是这样,从小报喜不报忧,多大的委屈都会自己装在心里,就和她娘一样。
陈老爹叹了一口气,说:“爹没本事,就算你说了爹也帮不上你什么忙。”
陈老爹的关心,让谨月心里流过了一股暖流。
“我真的没什么事。”
“你那个婆婆我还不知道吗?这些年也全凭你忍着,要是换上其他人,还不知道怎么鸡飞狗跳呢?不过娃,你记住,退一步海阔天空,只要你们两口子心合,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谨月点了下头,说知道。
她不想告诉陈老爹的是,如今的矛盾,已经不再是婆媳之间了,而是转化为他们夫妻之间了。
为了不让陈老爹起疑心,下午四点多谨月就说自己要回去了,但陈老爹还是坚持让谨月留下吃饭。
估计是陈老爹出去说了下做饭的事,周氏在厨房把锅瓦瓢盆摔得哗哗响。谨月想了几想,觉得没必要非要吃这一顿饭,就执意要走。
好在弟弟小宝一直缠着她和她聊天。
原身对于这个弟弟有种说不清的感情,在弟弟出生之前,确切地说是在周氏嫁过来之前,她曾经也是父亲的掌上明珠,曾经也骑在父亲的脖子上撒娇。
那时她最大的幸福就是和父亲坐在炕上,在父亲朗朗的笑声中等待着母亲的饭菜,虽然那只是飘着一点野菜叶子的稀的不能再稀的汤。
那时她的母亲,总是双手端着一个大碗,无名指和小拇指间再夹一个小碗,把饭端到炕桌上,拿勺子在大碗中舀出一点放在小碗中,然后笑吟吟地看着他们父女俩吃。
每次当她问母亲为什么不吃时,母亲都说自己已经在厨房吃过了。
直到母亲日渐消瘦,最后躺在冰冷的炕上奄奄一息时,这个谎言才终于被拆穿。